休息了片刻，沈镜溟爬起身，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很快手机里就传来被接通的声音。
“校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什么？”
“那个希尔薇娅！这就你所谓的控制血统的专员和办法？”
昂热的声音依旧平稳淡定，“怎么了？希尔薇娅的言灵在控制血统上一直卓有成效，不应该对你无效吧？还是说，她的训练方式……超出了你的预期？”
“预期？”沈镜溟冷笑一声，声音因强行压制情绪而微微沙哑，紧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外壳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着黑暗视觉训练室中的一幕幕：冰冷而具侵略性的手指在身上游移的点按、突然触及大腿根内侧肌肤带来的毁灭性战栗、黑暗中耳畔喷洒的温热吐息、以及身体那场彻底失控、羞耻到极点的剧烈反应。“那不是训练！昂热！那是……侵犯！她在玩弄什么？心理暗示？利用我的混乱和脆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破音的嘶哑，“还是某种该死的、连你都没有提前告知我的……‘言灵’？！”
最后两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地吐出来，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射向电话另一端。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些触碰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引导手法。希尔薇娅指尖仿佛带着魔力，能够直接穿透皮肤、点燃神经末梢，将最原始的混乱和欲望从她身体的深渊里硬生生拽出来。那不是正常的反应，绝不是！那双冰蓝色眼睛在黑暗中审视她时，闪烁的绝非仅仅是评估或指导的光芒，而是一种洞穿本质、甚至带着某种隐秘渴望和掌控欲的……能力！
电话那头陷入了几秒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电流嘶嘶的背景音，细微却像砂纸在摩擦沈镜溟紧绷的神经。
“……言灵·感官支配（Sensory Dominion）。”
昂热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里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坦白。他确认了沈镜溟那可怕的猜想。
“希尔薇娅的言灵天赋很特殊。”他的语调恢复了掌控全局的平稳，像是在阐述一个教科书上的知识点，但每一个字落在沈镜溟耳中都如重锤。“她能在有限的物理接触和精神引导下，深度影响甚至‘激活’目标的特定感官系统和潜意识反应区域。对她而言，疼痛阈值、肌肉记忆的形成、甚至是身体对抗危机的本能应激反应，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被精确地‘塑造’或‘引爆’。她……擅长在混乱的风暴中心开辟出一条通道，哪怕手段极为……刺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是在聆听沈镜溟因震惊和愤怒而变得沉重混乱的呼吸声。
“这是一种极其稀有的能力，介于‘审判’与‘圣裁’之间。它对血统高度敏感的目标——尤其是在你这种处于失控边缘，自身感官和精神壁垒变得高度活跃、敏感又相对脆弱的‘临界状态’下——效果会被放大到惊人的程度。这是她能最快帮助你触碰到龙血暴乱的根源并将之与意识初步‘链接’的最有效方法。”
“有效？”沈镜溟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淬了毒的冰棱，“就是用这种……羞辱的方式，让我的身体彻底在她面前崩溃？让她像摆弄一件物品一样，随意点燃她想要的‘混乱’？昂热！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确保你在下一次被雨声、被音乐、被任何微小的刺激击垮之前，能抓住哪怕一丝控制它的机会！”昂热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份低沉磁性的嗓音瞬间染上了刀锋般的锐利，穿透电波，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想想论坛上的那些帖子！听听你自己的控诉！沈镜溟，你每一次失控，危险都在指数级增长！在音乐厅你几乎撕碎了扶手，在走廊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如坠冰窟！下一次呢？那沸腾的龙血，那炽热的黄金瞳，爆发在拥挤的教室？大街上？还是你盛怒之下会亲手毁掉你身边的人？！”
“尼伯龙根的经历没有让你强大，它反而在你灵魂深处凿开了更深的缝隙，让那蛰伏的力量变得愈发狂躁、愈发渴求释放！希尔薇娅的方式，是烈药，也是解药。她的‘感官支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你体内那些不受控的欲望、怒火、破坏冲动、甚至是……”昂热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避那个让沈镜溟无比难堪的词汇，“……极致的生理反应，都从混沌的深渊中强行‘锚定’到可以被认知、被觉察的状态！那是龙血意志最本能的嘶吼！只有先‘看’清敌人，知道它在何处怒吼，用什么武器攻击，你才有机会在未来的风暴中，握住那把指向你自己的剑！”
昂热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沉重：“时间，是我们最匮乏的资源。常规的、温和的精神疏导对你这种级别的血统浓度和积累的创伤裂痕，见效太慢，慢到风险足以致命。希尔薇娅选择了最高效、也最直接的战壕战术——在混乱最核心的火力点上与你短兵相接，哪怕这会让你遍体鳞伤。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能给卡塞尔带来的最高价值之一。为此，她承担的风险甚至不比你小。将精神力投入你沸腾的龙血漩涡中进行‘支配’引导，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电话那头只能听到沈镜溟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濒临窒息的沉重呼吸声。屈辱、愤怒、后怕、以及昂热话语中那赤裸裸的血淋淋的真相，如同无数冰与火的刀锋，在她体内疯狂绞杀。
“哼……”一声短促的冷笑从沈镜溟喉咙里挤出来，充满了自嘲与冰冷的讽刺。她没再说话。
“你需要休息，”昂热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辩的命令口吻，“好好消化今天感受到的、被你归为‘失控’的本能力量波动。记住它们在你体内引爆的位置，记住那种灼烧感、撕裂感、还有……悸动感。”那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仿佛刻意要撕开沈镜溟拼命想隐藏的伤口。
“感受它们，是你战场的地图坐标。希尔薇娅下周会继续。训练地点……”昂热的语气不容置疑，“……由她选择。你的状态记录她会直接向我汇报。沈小姐，忍下去直到学会控制，或者——被你体内的龙血彻底吞噬。”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响起。
“嘟……嘟……嘟……”
冰冷、单调、持久。
这声音取代了昂热低沉的警告，却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敲在沈镜溟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上。
她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站在空旷死寂的舞蹈房中央。周围残留着她崩溃时留下的咸涩汗味和那缕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冷冽雪松气息——希尔薇娅的气息。它们无声地嘲笑着她刚才的愤怒质问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昂热知道一切。他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不，他策划了这一切。为了那个该死的“生存概率”，为了锻造一把能被他掌控的“兵器”。她早该明白的，作为混血种里最坚定的屠龙战士，希尔伯特让昂热，不会错过任何机会锻造屠龙的利刃！
冰冷的汗水浸透后背，那场在希尔薇娅指尖引导下爆发的风暴残余的热度，早已被羞耻感和无力的愤怒所取代。大腿内侧被触及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发麻，身体深处曾被强行唤醒的那股陌生暖流带来的悸动早已冷却，只剩下空荡荡的、被过度探索后的酸软和难堪。然而，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昂热话语中那个不容争辩的事实——她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每一次失控的后果都足以让她坠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希尔薇娅的言灵……感官支配……
这个名字像冰冷的符咒，贴在了她不堪回首的记忆上。
她需要休息？她需要消化？
消化什么？是她崩溃时的哭泣？是她在陌生女人指尖下身体失控的羞耻反应？还是那份被强大力量洞穿灵魂、任意搓圆捏扁的恐惧？
一股浓烈的自我厌恶和生理性的恶心感猛地翻涌上来，让她喉咙发紧，几乎要呕吐出来。
“砰！”
手机被她狠狠砸在冰凉的地板上。屏幕应声碎裂，蛛网状的裂纹在微弱的光线下狰狞地蔓延开来，映照着她眼底同样支离破碎的寒芒。
她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刺向那巨大落地镜。镜中的倒影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苍白的面孔上汗水未干，几缕湿透的银发黏在颊边。曾经高贵疏离的蓝紫色眼眸深处，此刻翻腾着灼烧的、如熔岩般炽烈的赤金色！那色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不稳定，如同即将冲破囚笼的凶兽。眼底是深深的屈辱和惊悸，但更深处，却燃着一簇被强行激怒、绝不屈服的冰冷火焰！
希尔薇娅的触碰是侵略。
昂热的操控是利用。
即使知道他们的目标与自己一致，但这种被利用欺骗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火大！高贵的君王如何能容忍被戏弄！
她的身体还在因刚才电话中的交锋而微微颤抖，指间刚刚愈合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窗外，深沉的夜幕无边无际地压下。
体内的熔岩在屈辱和愤怒的浇灌下，正发出更加狂暴不安的低吼。一场新的、更加可怕的风暴，似乎正在她灵魂深处酝酿成形——那不再是单纯的、原始的失控，而是掺杂了对自身命运被玩弄而燃起的熊熊怒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