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双层小楼的门被无声推开,带着湖面吹来的湿凉水汽。壁炉里橘红的火光摇曳,将一室温暖投射在木质墙壁和散落的古籍上。沈镜溟的指尖还残留着钟楼那冰冷仪器和沉重话语带来的微颤。
然而,预想中的宁静被一声轻佻的口哨打破。
“哟?瞧瞧是谁家的女王陛下凯旋啦?”
沈镜溟脚步微顿,熔金的眼瞳精准地捕捉到壁炉边单人沙发里的身影。
希尔薇娅以一种极其不雅、却带着她标志性慵懒美感的姿势深陷在沙发里。银灰色的长发卷曲着垂落肩头,衬着火光勾勒出深邃立体的侧脸。她依旧穿着那身仿佛焊在身上的黑色执行部制服,衬衫的领口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修长的双腿交叠搭在矮几边缘,脚上趿拉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毛绒拖鞋,另一只则不知去向。
自从一年前希尔薇娅以“优秀但让风纪委员头疼欲裂”的评价正式毕业,加入执行部的俄罗斯分部,而沈镜溟也基本解决了血脉失控的隐患后,两人之间的联系频率便直线下降。
各自的重担让曾经近乎形影不离的时光成了橱窗里的标本。此刻的“惊喜”,带着明显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气息。
希尔薇娅像是没骨头般侧转过身,托着下巴,那双琥珀色、如同上好蜂蜜糖浆的眼眸在火光下闪烁着促狭的笑意,毫不客气地将沈镜溟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好几遍。
“啧,一段时间不见,小镜溟怎么看着瘦了?这卡塞尔顶点的位子坐得压力山大?还是……”她的笑容扩大,透着狐狸般的狡黠,
“……被哪个不懂事的追求者扰得烦心啦?”
话音未落,她已经像只慵懒的大猫般从沙发上滑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香风——那是她偏爱的、带着雪松气息的昂贵香水味。
她凑到沈镜溟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同时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就朝沈镜溟的脸颊伸了过去,带着要捏一捏的意图。
沈镜溟微微偏头,动作不大却无比精准地避开了那不安分的手指,只留下一缕银白的发丝从希尔薇娅指尖滑过。
“变态学姐。”沈镜溟的声音清冽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是那双熔金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难以察觉的涟漪。“最让我烦心的流氓怎么还有空回来?”
一年未见,这种带着侵略性的亲昵和没心没肺的调笑,奇异地稀释了她刚从钟楼带出来的沉重与冰冷。
一种熟悉的、混杂着无奈和被冒犯的淡淡暖意,在不经意间顺着血脉攀爬上来。
希尔薇娅的手指落空,也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顺势把手搭在了沈镜溟肩膀上。她掌心温暖而干燥,隔着风衣也能感受到那份力道。
她继续歪着头打量沈镜溟,视线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唇色上停留了一瞬,琥珀色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审视的光芒,快得如同错觉,但那份玩世不恭的笑意却分毫未减。
“哎呀,还是这么害羞?学姐关心关心都不行啦?”希尔薇娅的指腹暧昧地摩挲了一下沈镜溟风衣领口挺括的布料,“看你这一身寒气,刚从外面野回来?不是我说你,就算天生丽质,也该好好保养保养咱们这张迷倒众生的脸蛋儿……”
她的指尖顺着沈镜溟的肩线向下滑,眼看就要不老实地游移到锁骨附近。
“砰!”
一声冰凉的碰撞打断了希尔薇娅的“施虐”。一只还冒着寒气的黑啤酒罐被沈镜溟面无表情地拍在了希尔薇娅那只贼手上。
罐壁凝结的水珠瞬间沾湿了希尔薇娅的手指,激得她下意识一哆嗦。
“少废话,”沈镜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令,仿佛那冰凉的罐子就是分界线,“有事说事,没事拿上你的啤酒……”
她顿了顿,熔金的眼瞳看向希尔薇娅那只仅剩的拖鞋,补充道:
“……和那只孤苦伶仃的拖鞋,出门左拐,湖里地方宽敞。”
希尔薇娅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又看看那罐被当作“盾牌”抵在自己手背上的啤酒,再看看沈镜溟那张写满我现在没心情应付你的精致冰雕脸,非但没有气恼,反而爆发出一阵乐不可支的大笑。
“噗哈哈哈!”她笑得身体微微后仰,银灰色的半长发随着肩膀的颤动而跳跃,“有进步啊小镜溟!总算学会反击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被我捏着脸蛋只会瞪眼的小木头人了!”
她笑够了,终于把那罐啤酒从沈镜溟手里拿过来,指尖熟练地“呲啦”一声打开拉环,泡沫瞬间涌了出来。
“好好好,”她举起啤酒,像是敬酒般对着沈镜溟晃了晃,脸上嬉笑的神色收敛了些许,琥珀色的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下沉淀出一种更深邃的东西,虽然语气依旧带着调侃,
“我投降,我检讨。这不正经学姐的关心暂且搁置。不过——”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喉结滑动了一下,然后抹抹嘴角的泡沫,看向沈镜溟,声音虽轻,却少了几分玩笑,多了一丝不容忽视的认真:
“——我这趟难得回家来,还真不只是来捏你脸蛋的。有笔‘麻烦事’,似乎只有找你聊聊才最合适,亲爱的小镜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