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透宿舍楼的窗户,宿舍的门板被轻轻叩响。敲门声清晰而不急迫。
门内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和芬格尔含糊的抱怨。
门缝打开,露出了芬格尔那张带着睡意和油腻笑容的大脸,以及他身后局促不安、头发乱翘的路明非。
“噢!我亲爱的女神!”芬格尔瞬间清醒,眼睛发亮,
“是什么让您高贵的身影降临我们这间陋室?”他试图将门口一摊可疑的衣物踢到床底。
路明非则是结结巴巴:“学、学姐?您怎么来了?”
他看着站在门口,身姿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温和笑意的沈镜溟。
她今天没穿标志性的风衣,而是一件质地柔软的米色针织衫配深色长裤,银白的长发松松地束在肩侧,熔金的眼瞳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不少,甚至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沈镜溟的目光轻轻扫过门内的“战场”——堆积如山的披萨盒、散落的啤酒罐和铺满地图的废纸。
她的表情此时难得的没有一丝惯有的冰冷不耐,反而像是看到恶作剧现场一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怀念感,像是在说“啊,男生宿舍果然都一样”。
她伸手,竟非常自然地帮路明非拽了一下里面那件廉价衬衫被墨色风衣压皱的领口。这个动作让路明非整个僵住,脸瞬间红透。
“来找你吃饭,路明非。”沈镜溟的声音清晰温和,带着点甜美的意味,“学校新开了一家不错的南方菜馆,听说你很怀念家乡菜的口味?去试试?”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补充道,眉眼弯弯。
“啊?吃饭?”路明非傻眼了,镜溟学姐…亲自来找他吃饭?这比任何一条龙的消息都更让他觉得魔幻。
旁边的芬格尔一听“吃饭”两个字,眼珠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一样亮起来,他立刻无缝切换成可怜巴巴的流浪犬模式,双手合十,冲沈镜溟挤眉弄眼:
“哎呀!学姐!我的女神!您看……这饭局啊,气氛很重要是吧?路师弟初来乍到,面对您这样光芒万丈的女神肯定紧张得说不出话!我这种历经沧桑、谈吐幽默、善于活跃气氛的学长,正是调节气氛的不二之选啊!”
他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挤出点泪光,虽然失败了,只剩下点可疑的眼屎,
“再说了,学弟才刚领到助学金的信用卡,额度紧巴巴,多一个蹭饭的也是负担嘛!我这都是为了给学弟减轻压力啊!您看我这张脸,都饿得发光了!这西北风真不顶饿啊!”他夸张地揉着肚子。
沈镜溟被他这番舍己为人的陈词气笑了,嘴角止不住抽搐,差点没破功。
她努力维持住温柔的表情,颇为玩味地挑起一边秀气的眉毛,看了看一脸窘迫的路明非,又看了看努力推销自己的芬格尔。
“噗……”她轻笑出声,摇了摇头,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明媚,“也好。既然你这么擅长活跃气氛,那就一起吧。正好……也能堵住你的嘴。”
“哎呀!我就知道!学姐最疼人了!学弟你看!”
芬格尔欢呼起来,一把揽住还在发懵的路明非,“走!学姐带咱们吃好的!让学长教你点菜的艺术!”他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编的理由,拖着路明非就要往外冲。
那家位于学院区边缘的餐厅环境清雅,绿植掩映着木质桌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和食物的香气。沈镜溟点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南方菜肴,又替路明非点了份他家乡特色的点心。
菜肴陆续上桌。路明非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熟悉风味,闻着那股久违的、带着微甜焦糖气息的香气,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下来。沈镜溟甚至主动帮他盛了一小碗汤,动作自然流畅。
芬格尔则充分发挥了“活跃气氛”的作用——虽然主要是活跃他自己碗里的气氛。
他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赞美食物,诸如“哦这虾仁嫩得像初生的朝霞!”的话语几乎没停过,一边还不忘给路明非“科普”餐厅隔壁街便利店的薯片打折信息。
眼看氛围变得轻松,路明非的防备也放下了许多,沈镜溟放下汤匙,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她的表情温和,却又带着一丝必要的认真。
她没有直视路明非,而是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寻常却重要的小事:
“路明非,关于你的大学生活……可能和你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卡塞尔,不仅仅是一所普通的大学。”她顿了顿,似乎斟酌着用词,语气温和而循循善诱,
“它守护着一些……尘封的秘密,肩负着一个古老而沉重的使命。比如……对抗那些潜伏在历史阴影中的存在。你的天赋和血统,决定了你会参与到这个使命中来。”
她的目光转回路明非身上,熔金的瞳孔里是柔和却笃定的光芒,像在邀请他参与一个重大的秘密,而非强加一份责任:“闽江那边,最近不太平静。有东西要醒了。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学院的执行部需要我们,去处理它。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路明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闽江?队伍?处理东西?他的脑子里还在艰难翻译这些词的“卡塞尔版本”含义时——
“噗咳咳……”旁边传来被呛到的声音。芬格尔正夹着一大块红烧肉准备塞进嘴里,听到这话,肉差点掉回碗里。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学姐!您不是开玩笑吧?闽江?带他?带他?!”他激动地挥舞着筷子,红烧肉的酱汁差点甩到路明非脸上,“那可是……那可是!”他虽然知道那是次代种,但出于消息来源的不可严明的特点(诺玛告诉他的),他绞尽脑汁斟酌着用词,
“路小弟连格斗课都还在和假人搏斗呢!我带他在自由一日蹭个复活点还差不多!您真敢让他……”
“芬格尔,”沈镜溟直接打断了他连珠炮似的吐槽,语气里没有怒火,反而带着一丝亲昵的无奈和被打断的小小嫌弃,就像在说一个总在关键时刻捣乱的损友。
她甚至没放下筷子,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隔空点了点芬格尔的碗,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平易近人的嗔怪表情。
“好好吃你的红烧肉。”她微笑着说,眼底的笑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力,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她微微向前倾身,表情带着点顽劣的亮光,用一种像是突然想到好主意、轻快又不失分量的话调说:
“哦对了——这样吧。既然学长你这么‘关心’学弟的实战能力,又这么‘热心’。那你也加入行动好了。就当……”她轻巧地抿了口茶,“……做他的保镖?”
“噗——”
这次是真的喷了。芬格尔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全喷了出来,幸好他还记得扭头。
他顾不上擦嘴,脸瞬间皱成了一团苦瓜,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镜溟:“?!我……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同样呆若木鸡的路明非,表情活像凭空背上了千亿赌债。
他想哀嚎:“不是吧!我只是出来蹭饭的啊!我的女神!您不能这样啊!我只是一个柔弱、贫穷、只想安稳毕业的废柴F级学长!这真会死人的啊啊啊!!”
但他的目光接触到沈镜溟那带着明显捉弄意味、又蕴含着不容讨价还价力量的眼神,所有嚎叫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干涩呜咽,脸上的表情真是欲哭无泪,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芬格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始求饶,“沈大小姐,你不能因为我最近给你多开了几个关于你喜欢的人选的盘口就这么针对我啊,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要不赚到的钱咱五五分?不,你六我四?……你七我三!这是我的底线了!我的饭圈可都压里面了!!”
沈镜溟只感觉一股无名火直上胸口,差点没气坏“好你个芬格尔,原来那些盘口也是你开的,原本给我开什么3E考试,自由一日我也就忍了,你——”
沈镜溟本想爆粗口了,但素养让她压了下来,“连我的八卦你都敢开盘口,你活腻歪了?你拿到的钱我全部没收了!”
芬格尔浑身一抖,带着一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崩溃,直接把头砸在桌面上哀嚎起来。
路明非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沈学姐轻描淡写地“邀请”他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又用一种近乎玩笑的方式瞬间“征召”了正在抱怨的芬格尔……这顿饭,真是吃得惊天动地。
他看着芬格尔那生无可恋、仿佛连红烧肉都失去香味的表情,心里那份沉重竟诡异地被冲淡了一丝,甚至有点……想笑?虽然一想到学姐口中的“使命”,胃里又开始不舒服地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