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溟平复了心情，托着下巴，看着芬格尔捶胸顿足、一脸生不如死地抱着脑袋哀嚎，仿佛天底下最大的冤屈都落在他头上。
她脸上那点笑意并未散去，只是耐心地等着他嚎够本，就如同对着死刑犯临上断头台的宽容一般。
终于，当芬格尔的“悲惨世界”吟唱告一段落，转为抽噎般的哼哼唧唧时，沈镜溟才收敛起笑容，熔金的眼瞳转向了一旁同样如同惊弓之鸟的路明非。
“好了，”她的声音清晰起来，再无之前的轻松或玩笑，恢复了路明非熟悉的、带着强大威压的沉静，“接下来是你的安排，路明非。”
路明非心口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几乎化为实质。
沈镜溟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语气郑重地宣告：“鉴于此次任务的特殊性和校长要求，学院决定为你开启一项特别的‘特训计划’。时间从明天开始。”
她顿了顿，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路明非脸上，声音在沉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楚子航会长、恺撒主席，”她清晰地念出那两个学院里大名鼎鼎的名字，“还有我，我们三人，将轮流担任你的特训教官。接下来的四周，没有周末。”
轰！
路明非感觉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核弹！天旋地转！
三大会长轮流……训练他？！
楚子航！那个沉默如冰山、眼神能冻死人的杀胚！
恺撒！金发闪耀、完美得如同太阳神、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范儿的加图索少爷！
还有眼前这位沈学姐！表面冰冷优雅，实则……
任何一个人单独来“训练”他，都够让他腿肚子转筋三个月了！现在……三个人……轮流？！四周？！！！
这哪里是训练？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折磨吧？！
“学、学姐！”路明非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求生欲，
“等一下！这不对吧？我、我就是个新生啊！我什么都不懂！学分才刚挂上，龙文课都还像听天书呢！格斗？射击？执行部任务？我……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对付什么次代种？您让我去打扫战场外围行不行？或者后勤？我洗碗、扫地、端茶倒水跑腿……”
他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绞尽脑汁想着所有能证明自己“毫无用处、只配打杂”的理由，脸上混合着惊恐、哀求、和一种“求放过”的绝望。
看着路明非这幅仿佛世界末日降临、急得快要给她作揖的模样，沈镜溟精致得如同冰雕的面容上，非常罕见地浮现了一丝……无奈。
是的，就是无奈。
这份无奈冲淡了她眼底惯有的锐利和冰寒，让她看起来更像是被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缠得没办法的姐姐。
她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落地，却清晰地被路明非和一旁假装抽噎、实则竖起耳朵的芬格尔捕捉到了。
她微微向前倾身，那双熔金的眸子直视着路明非慌乱失措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近乎掏心窝子的坦诚：
“路明非，”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沉，带着一种路明非从未感受过的真诚感，“你以为……我愿意把你拖进这种危险的地方吗？”
路明非的求饶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她。
沈镜溟的眼神里带着点路明非不太明白的复杂情绪。
“去闽江的核心区，面对一个苏醒的次代种，这对你来说非常危险。我非常清楚这其中的份量。”她的每一个字都敲在路明非心上，“这甚至……超出了我对自己的任务风险评估的底线。我也没把握能带着你全身而退。”
她的停顿与语气的沉重让路明非的心脏骤然缩紧。
“但是，”沈镜溟的语气重新变得肯定，同时她的右手探入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精致的文件袋里——那袋子看起来平平无奇，质感却异常高级。
她的手从袋中抽出了一份对折起来的文件纸，动作流畅地将它摊开，平放在餐桌上，然后推向路明非。
纸张洁白，但上面印着卡塞尔学院的半朽世界树徽记水印。
最刺眼的，是文件下方那行清晰无比的手写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力度，用的是深蓝色的墨水：希尔伯特·让·昂热
在签名旁边，还有一行同样清晰有力的批注：「参与闽江行动核心序列，特训项目即刻执行。
“这是校长的亲笔指令。”沈镜溟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但那清冷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如此”的力量。
她的指尖点在签名上，熔金的瞳孔平静无波地看着路明非，“我接到消息就立刻找他确认过了。”
路明非的目光死死钉在“希尔伯特·让·昂热”和那行批注上。那签名和他记忆中看到过的校长笔迹——比如那份录取通知书副本——瞬间重合。
校长……真的是校长亲自点名！
他眼前似乎浮现出校长昂热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正平静地看着他，下达了这个命令。沈学姐的无奈，不是为了哄他，是真的……她也无法违抗！
最后一丝讨价还价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路明非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萎靡下去，肩膀垮塌，低垂着头。那样子，比刚才的芬格尔还要绝望——芬格尔的绝望还有几分夸张的表演成分，路明非的绝望，是真真切切的，如同被宣判了死刑缓期执行。
芬格尔凑过来，瞟了一眼文件上的签名，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指着签名的手指抖啊抖，看向沈镜溟：“真的是……校长亲自……？”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底的震惊和“原来如此”取代了之前的哀嚎，甚至还夹杂着对路明非那份“荣幸”的不可思议。
他心里更清楚，校长亲自点将，而且是让沈镜溟“带”着这个衰仔进核心区，这背后潜藏的意义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重……和危险。
沈镜溟没有再看芬格尔，目光依旧落在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路明非身上，声音不大，却如同最终的落锤：“所以，路明非，明天早晨七点，我会在归渊之巢训练场的单间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