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卡塞尔学院的薄雾尚未散尽,路明非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在“归渊之巢”社团总部颇具现代感的合金大门前徘徊了快一刻钟。
那扇门线条冷硬简洁,只在中央蚀刻着归巢的衔尾蛇徽记,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脑子里回响着沈镜溟昨天最后的话语:“明天早晨七点,我会在归渊之巢训练场的单间等你。”
七点!他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可是……这门怎么进?按门铃?还是敲门?会不会有口令?他像个面对密码锁的土鳖,急得后背都沁出汗来。
终于,他鼓起毕生的勇气,抬手准备去按门铃——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大门旁边不起眼的侧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灰色归巢制服的男生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路明非,特别是他那身与归巢精英气质格格不入、还带着点廉价感的风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淡淡的不悦。
“喂,你谁?”男生挡在门口侧前方一点,虽然没有明显拦住,但姿态带着居高临下,
“新来的勤杂工?送文件?正门现在没开,工作人员通道在后面。”语气里的疏离和不耐烦显而易见。
路明非的脸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我……我不是勤杂工……我找沈镜溟学姐……”他几乎能感觉到身后又出来两三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归巢成员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审视,还有不加掩饰的困惑。
“找社长?”挡路的男生嘴角撇了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都听到,“她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新面孔啊,哪个系的,懂不懂规矩?”
他故意慢悠悠地打量着路明非,像是在评估一件值得玩味的新鲜事物,“呵,最近社里倒是新鲜事多,什么人都能凑过来了……”
“——霍顿。”
一个清冷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自门内传来。
那个正想“教育”路明非的男生,表情瞬间僵住,傲慢和轻视迅速收敛,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维拉的身影出现在滑开的门内侧,她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秘书套裙,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刺向那个叫霍顿的成员。
“社长的客人,轮不到你盘问。”维拉的声音不高,却像钢锥砸进地面,“质疑社长安排,自己去报备双倍当值时间。立刻。”
霍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吐出一个字,只是冷冷地扫了路明非一眼,低下头匆匆绕过他走开。
维拉的目光转向路明非,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公事公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路明非先生,这边请。社长在特训单间等你。”
路明非只觉得无数道复杂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探究、审视、不屑……像无数根细刺。
他低着头,紧紧跟在维拉身后,快步走进那扇为他开启的侧门。厚重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目光。
穿过一条铺设哑光金属壁板的现代通道,厚重的脚步声被地毯吞噬。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门前,维拉停下。“社长在里面。”她侧身示意。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手指有点发颤地按下了门把手旁边的识别区域。
门无声滑开。一股比外面甬道更低的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四壁和天花板都覆盖着某种深灰色的吸音软性材料,中央是一片光滑的合金地面。
一身象牙白贴身训练服的沈镜溟,正背对着门口,做着拉伸。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束成高马尾,随着她舒展流畅的动作轻轻晃动。
听到开门声,她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与昨日餐馆里的温和不同,此刻的她,熔金的眼瞳里再无一丝温度,甚至不带任何审视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封般的沉静。
训练服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线条,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柄敛尽光华却锋芒内蕴的绝世古剑。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路明非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学…学姐,我…我来了。”他努力站直,但双腿在轻微发软。
“嗯。”沈镜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没有客套,没有解释,甚至没看他脸上的局促。“退后三步,站稳。”
路明非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往后退了三步,脚后跟抵在了冰凉的门上。站?站什么稳?
就在他脑子还懵着的时候,毫无征兆地——
轰!
一股无形、却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力如同万吨海潮,毫无保留地从沈镜溟身上爆发出来!
那不是物理的冲击,更像是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恐怖威势!
如果此刻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哪怕是恺撒或者楚子航,都能瞬间感受到血液近乎冻结的寒意,如同赤身裸体被丢进了冰封龙王的巢穴,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战栗和恐惧会让他们恨不得匍匐在地!
路明非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风猛地吹过,他头顶那撮呆毛被吹得抖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茫然的困惑上,甚至带着点无辜。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学…学姐?是不是空调开太大了?有点冷?”
他搓了搓手臂,眼神还是有点懵懂,茫然地看着几米外站得笔直、熔金眼瞳里第一次翻涌起真正惊涛骇浪的沈镜溟——那眼神里的诧异和冰冷探究,比他释放的威压本身更加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