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苏醒

作者:Departurs 更新时间:2025/8/27 10:30:12 字数:2940

冰窖底层恒久的冰冷似乎被一丝微弱的生机搅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数天,也许是永恒的一瞬——沈镜溟被沉重眼皮覆盖的熔金瞳孔,在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缕极其暗淡的光线。

像穿过深海裂缝射入的阳光,细微,却不容忽视。

她尝试转动眼球,沉重的眼皮微微翕动,如同被冰霜冻结的蝶翼,艰难地、缓慢地,抬起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视野是模糊失焦的,只有一片朦胧的白色光晕和晃动的人影轮廓。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炼金营养液特有的冰凉腥甜钻入鼻腔,身体的感知开始迟钝地复苏,带来无边无际的虚弱和麻木的疼痛,尤其是胸口那深入骨髓的沉重压迫感依然存在,但不再是无边的黑暗吞噬。

她听见仪器规律但不再凄厉的滴答声,感受到身下坚硬的再生舱……以及,手背上传来清晰而温暖的触感。

那不是冰冷的机械臂,也不是医护忙碌的手。是一只熟悉的、带着薄茧却又异常温柔的手,正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指腹传递着细微的、持续的颤动和……几乎烫人的热源。

沈镜溟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那沉重异常的眼睫又向上抬了一点点。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白炽灯惨白的光线下,映入眼帘的,是希尔薇娅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平日里如同冰雪雕琢、毫无波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倦与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嘴唇抿得失去了血色。但当她的目光与沈镜溟那艰难睁开、迷茫而虚弱的视线相交时——

希尔薇娅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永远锐利如鹰隼的双目,像被投入石子的冰湖,瞬间破裂!

一直压抑的、如同坚冰般封存的情感,在这一刻决堤。

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

没有啜泣声,只是沉默地、汹涌地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有几滴,如同断了线的冰晶珍珠,沉重地、温凉地砸落在沈镜溟放在身侧的手背上,洇开小小的水痕。

“镜……溟……”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沙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得不成样子。

她微微俯下身,额头几乎要贴上沈镜溟的额角,握住沈镜溟的手收紧又不敢用力,仿佛在确认眼前人苏醒的真实,又仿佛想将那半个月蚀骨的担忧与绝望都压进这无声的碰触里。

视线胶着在沈镜溟脸上,里面翻滚着的后怕、庆幸和刻入骨髓的关心,比任何言语都更直白。

那份无声守护下不言而喻的深厚情谊,在泪水滴落的瞬间,超越了所有的语言描述。

冰晶碎裂般的轻微声响从舱壁传来。厚重的铅金舱门无声滑开。沈镜溟微弱的视线越过希尔薇娅的肩膀,看到了门口投下的更多身影。

昂热站在最前面,他今日只穿了简单的西装内衫,但那熔金的眼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锐亮专注。

他静静地看着睁开眼的沈镜溟,没有立刻走近,眼神深处翻涌着如释重负的波澜,那眼神像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赞赏、痛惜以及深深的关切。

守夜人副校长难得没带着酒壶。

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胡子拉碴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着嗓子冲沈镜溟的方向点了点头:

“丫头,醒得是时候,再睡下去老头子的存货都快被你耗光了。”

维克多教授则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几乎是扑到了监测仪器旁,双手在上面飞快操作着,声音激动得发颤:“瞳孔有光感!神经反射弧微弱恢复!太好了!太好了!快!通知所有值班小组!”

随后几天,沈镜溟的恢复进度虽然缓慢,但极为坚定。

在希尔薇娅几乎寸步不离的照看下,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虽然胸口伤势不允许她说话,甚至连轻微的呼吸都会带来钝痛,只能用眨眼或轻微的指尖动作来回应。

但这无声的交流,却让希尔薇娅眼中冰封的世界彻底解冻,虽然疲惫,眼神却一天比一天明亮。

当生命体征彻底稳定,会诊确认可以离开再生舱的环境后。

她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医疗部大楼顶层的特护病房。这里的窗户能透进真实的阳光,空气也温和了许多。

当病房门真正向探望者敞开时,沈镜溟才第一次感受到她那一战对学院造成的冲击有多深。

最先来的是昂热。

他没有带文件或武器,只是带来了一小罐精致的蜂蜜和一束带着晨露的铃兰花。

他在窗边的椅子坐下,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那双沉淀了百年风霜的熔金眼眸长久地注视着沈镜溟,目光温和而带着强大的支持力量,仿佛用眼神传递着学院、密党以及他对她的敬意与无言的承诺。

“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你的家人很想你。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最终,他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守夜人带来了一个古怪的小银匣,打开里面是几颗散发着清冽草木香气的墨绿色炼金糖果。

“嚼不动就含着,安神的,对修复精神损伤有奇效。”他大大咧咧地放在床头柜上。

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施耐德三位教授一起前来,表情严肃中透出难以掩饰的如释重负。

他们带来了学院图书馆的珍稀炼金古籍影印本和一封信。

“学生们自发送了很多东西和祝福卡,我们挑选了具有代表性和安抚精神的送来。安心休养,恢复身体是第一要务。”

施耐德的声音虽经沙哑,却也能听出那份郑重和关切。

楚子航被护士用轮椅推了进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包扎依然醒目,但那双熔金的瞳孔在看见沈镜溟时,是纯粹的敬重与如释重负。

恺撒扶着已经能短暂行走的诺诺。

诺诺恢复得较快,她走到床边,俯身轻轻握了一下沈镜溟没输液的手,眼神复杂。“学姐,谢了。”

恺撒则将一个丝绒盒子放下,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鸢尾花形状音叉,触手温热。“这是……家里弄来的东西,据说能产生特定频率舒缓精神压力。希望能帮上忙。”

他的语气恢复了部分往日的自信,但看向沈镜溟时,那份冰蓝瞳孔中的关切是真切的。

芬格尔脸上还有点淤青,但精神十足,他夸张地抱着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定制保温杯——杯壁上还印着一个抽象的卡通龙被一拳打飞的样子。

“女神!专供热水!无限续杯!!”他笑嘻嘻地说着。

苏茜则捧着一盆精心照料过的、会散发柔和白光的月光藤,放在窗台上。“它能吸收不好的能量,释放温和的生命气息。”她的细心一如既往。

路明非是最后几天才被允许探视的,他的状态看起来比其他人更糟,总是低着头,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惶恐。

他站在门口磨蹭了很久,才在芬格尔催促下走进来。

他不敢直视沈镜溟的眼睛,只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朝沈镜溟说着道歉和谢谢。

每一天,病房里的鲜花、慰问品和手写卡片都堆得如同小山。

每一次轻微探视的脚步声,每一件细心挑选的礼物,每一束带着生机的鲜花,每一张写满真挚话语的卡片,都如同细小的暖流,缓慢而坚定地流淌进沈镜溟被死亡寒意浸透的身体里。

希尔薇娅始终守在她的身边,如同最忠实的影子。

她会静静地为沈镜溟擦拭不再冰冷的脸颊,会为她梳理散落在枕上的银白长发,会在夜深人静时,就着窗外的月光,轻轻握住沈镜溟的手。

有时,当病房只剩下她们两人,希尔薇娅的目光会长时间地停留在沈镜溟脸上,那目光深沉如海,仿佛要将这段时间错过的所有守护都补回来,其中的情感厚重而复杂,让沈镜溟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看似不正经又爱动手动脚的变态学姐那藏在深处的真心。

沈镜溟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回应。在希尔薇娅为她掖好被角时,她的目光会流连在对方疲惫的侧脸上,带着无声的歉意和感激;

在众人喧闹而来探望时,她的目光会静静地扫过那些堆叠的礼物,眼中会浮现一丝真正融冰般的暖意。

虽然疼痛依然深刻,力量依然被掏空,心口那象征伪装与真实创伤的烙印依然隐隐作痛,但生命顽强的脉搏正在真实地跳动。

她躺在柔软的枕被间,窗外阳光正好,能闻到花香和青草的气息,能感受到那份几乎要被她遗忘的——活着的温暖与牵绊。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演出”的代价,终于在这一刻,被另一种更柔软的力量悄然抚平了一角。

而希尔薇娅沉默却滚烫的泪水,早已在她心底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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