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对谈

作者:Departurs 更新时间:2025/8/28 20:14:09 字数:2270

冰冷的钢铁甲板在夔门的江风中微微颤抖,“摩尼亚赫”号的引擎低沉地轰鸣着。

舷梯已经收起,信号灯在水面下投下幽绿的光斑,代表着叶胜、酒德亚纪以及那道冰冷白色身影——零,正带着密封舱中那位特殊的“钥匙”,一同潜入数千米下危机四伏的青铜之城。

沈镜溟立于船桥观测台边缘,银白的长发被江风吹拂,深灰色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

她的熔金眼瞳沉静如水,穿透浑浊的江水,仿佛能锁定那扇即将被龙血开启的古老巨门。她的通讯耳麦里传来曼斯教授低沉稳定、却难掩紧张的现场指令协调声。

就在这片充斥着引擎声、风声与水波的背景噪音中,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并非训练有素的步伐,带着一种习惯性优越环境所养成的从容不迫。

沈镜溟没有回头,但感知已经完全捕捉到来者——一位衣着剪裁考究、质感昂贵的年轻女性,面容姣好,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只是眼神深处沉淀着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淡漠。

来人正是那位神秘的“钥匙”的亲生母亲,同时也是诺诺名义上的养母。

她走到沈镜溟身侧半步之遥停下,双手轻轻搭在冰冷的船舷扶手上,目光也投向下方幽深翻涌的江水,那里是她的孩子和危险的所在。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了片刻,只有江风呜呜作响。

“沈专员,”女人终于开口,声音清澈平和,像温润的玉石,

“冒昧打扰你了。”她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急切,更像是一种必要的社交开场。

沈镜溟微微侧首,熔金的眼瞳瞥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她知道这位女士的身份和背后的分量,也预感到她绝非仅是来观赏风景。

女人没有立刻进入正题,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固定在甲板上、用于保持“钥匙”生命体征的微型恒温医疗箱。

即使是在混乱的行动甲板,这个特制的冰桶也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最安全的位置。

“他……总是那么安静。”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冰桶的外壳,“不像别的孩子。”

沈镜溟没有接话。

她对婴儿本身没有兴趣,那只是一个珍贵的、开启大门的工具。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太浅,几乎被风带走,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社交表达。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江面,话锋却微妙地转向:“有时候,命运安排很奇特。一个孩子需要承担开启禁忌之门的责任,另一个……则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

沈镜溟终于完全转过头来,熔金的眼眸直视着她。

这句话的指向太过于明确了。

女人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带着复杂意味的怅然:

“你是执行部的精英,接触过许多非比寻常的人和事……我是说,作为母亲,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特别关注,无论是哪一个,都能得到足够的……重视与庇护。”

她没有点名,刻意模糊了“孩子”的指代。但沈镜溟瞬间明白了她话语里的双重含义——明面上的“钥匙”,以及那个被她收养多年、却始终无法真正亲近的诺诺。

沈镜溟的目光在女人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读取那张保养得体的面容下藏匿的真实情绪。

是担忧吗?或许是。是对“钥匙”安危的顾虑?更可能。

但关于诺诺的那部分期待,沈镜溟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其微妙、混杂着责任、距离感甚至一丝无可奈何的非自然的“牵挂”。

“钥匙的安全是这次行动的首要任务。”沈镜溟的声音平稳,清冷,带着执行官的权威和自信。

她左手看似随意地搭上那个恒温冰桶的边缘,一个无声的信号,一份保证。“他,不会有事。”

女人似乎对这个明确的承诺感到一丝放松,紧绷的肩膀线条缓和了些许。对于“钥匙”,她的关心显得更直接,更符合一个母亲的本能。

沈镜溟看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后半句。

她语调随意了一些,甚至微微耸了耸肩,目光扫过女人脸上那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复杂,补充道:“至于诺诺,有恺撒呢。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客观评价的口吻,“她自己,也挺厉害的。”

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诺诺无需他人过度担忧。

女人的反应印证了沈镜溟的猜测。

在听到“恺撒”名字的瞬间,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那并非纯粹的欣慰或放心,更像是一种确认某种关系稳固后产生的、疏离式的宽慰。

而当沈镜溟说到诺诺“自己挺厉害”时,女人精致的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下抿了一下,极快,快得像一种本能抽搐。

她随即望向远处雾霭中的山峦,江风吹动她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没有反驳,没有附和,没有任何表情的显著变化,只是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呓语,眼神却飘得很远:

“是啊……她从小就是这样。遇到再大的事……”女人停顿了一秒,像是在回忆某个极其具体的画面,声音更加飘渺,

“……总能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别人……发现,或者……处理完。”

她没有点破那个“别人发现”的具体事件,但沈镜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个守候在亡母尸身旁三天、不哭不闹、最终被旁人发现的年幼的诺诺。

这个回忆没有母爱,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基于事实陈述的冷静,以及一种根植于此、仿佛在陈述某个特异物品性质般的漠然距离感。

沈镜溟收回视线,重新投向波光粼粼、却暗藏杀机的江面,没有再回应。

她理解这份复杂感情的核心——一种被血缘与责任捆绑、却因本质的疏离而难以产生真挚情感的隔阂。对于这种关系,她无意置评,也无从化解。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

女人似乎也说完了想说的话,或者说,表达了她被某种道义驱使必须表达的“关心”。

她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高级外套,姿态优雅。

“那么,沈专员,不打扰您指挥了。”她的告别带着社交礼仪的得体,说完便转过身,高跟鞋敲击在冰冷的甲板上,发出清脆而略显突兀的声响。

她快步走向相对温暖的船舱区域,仿佛急于脱离这寒冷的甲板以及刚才那短暂触及的、令她不自在的话题。

观测平台上,又只剩下沈镜溟一人。江风依旧凛冽,吹拂着她冰冷的侧脸。

熔金的瞳孔深处毫无波澜,只是更加专注地凝视着水下的幽暗——那里,青铜城的巨门即将洞开。

而甲板上关于“孩子”的复杂心绪,不过是这场宏大而危险行动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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