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如一道冰冷的白色魅影,无声滑入那不起眼的甬道。
身后通往大厅的微弱水流扰动彻底隔绝,寂静如同实体般压了下来。
狭小的空间仅容一人通过,铜绿斑驳的管道内壁在潜水头灯冷白光束的扫射下,反射着幽暗粘腻的光泽。
指南针紧贴着她手心,传递出细微却清晰的指向性震动,如同无声的心跳,牵引着她向甬道深处潜去。
水流在狭窄空间内流速加快,将她推向前方一个稍显开阔的节点。
光束扫过节点四周,零冰蓝色的眼眸精准锁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凹陷——那形状与沈镜溟所给的青铜指南针背面的弧度几乎完全吻合。
她停住身形,没有丝毫犹豫,摘下那枚散发微光的指南针,将其稳稳按入凹陷处。
咔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轻响在死水中震荡开来,被水流迅速吞没。
前方看似浑然一体的铜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大小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一股远比外界冰冷、蕴含古老尘埃气味的暗流从中涌出,夹杂着岁月沉积后的金属锈味。
零收回指南针,将其紧握在手心。
那指示的光芒在她指缝间倔强透出,比之前更加明亮、稳定,如同找到了归巢的萤火虫。
她毫不犹豫,纤细的身影如游鱼般灵巧地钻入缝隙。
身后,暗门无声合拢,将她彻底封闭在这条隐藏在青铜巨城核心、宛如血管或废弃排气管的幽深通道中。
漫长的行进。
只有呼吸器规律的嘶嘶声、水流滑过身体的触感,以及掌心那枚越来越“欢快”的指南针指引方向。
通道内没有任何人工光源,零的头灯是唯一的光源,光束刺破前方浓墨般的黑暗,将管道内壁扭曲的金属纹路投射成跳跃的怪影。
不知潜行了多久,通道陡然向下倾斜,最终汇入一片巨大的垂直井状空间。
零稳住身形,悬停在管道的尽头。她关闭了头灯。
绝对的漆黑瞬间吞噬了一切感官。但在纯然的黑暗降临前,她冰蓝色的瞳孔中已映入了脚下的景象——一个难以想象的宏阔空间。
透过井口望去,下方深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丽的殿堂静卧在青铜巨城的腹地。
它太过巨大,头灯的光束仅能照亮一角便力有不逮,只能勾勒出远处影影绰绰、如同青铜山脉般堆叠的巨型柱础轮廓。
而在正对井口下方的远处——那必定是殿堂的核心区域——一团柔和、稳定、却又蕴含无尽威严的幽蓝色光芒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光芒的核心,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细颈瓶的形状。
幽蓝的光晕自瓶身晕染开来,成为这黑暗中唯一、也是最醒目的地标。沈镜溟指令中的终极目标之一——骨殖瓶。
几乎在幽蓝光芒映入眼帘的同时,零手心的指南针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
不再是稳定的指引光晕,而是一种近乎雀跃、震颤的璀璨流金!
指针死死钉住骨殖瓶侧旁的某个位置,剧烈跳动,仿佛在无声尖叫:就是那里!
零的目光顺着那狂喜光芒的指引,精准地刺穿了黑暗与距离的阻碍,锁定了骨殖瓶侧旁的地面。
那是一个巨大的、以绝对精密复杂几何线条构成的圆形炼金矩阵,蚀刻在暗沉的金属地面。矩阵并非普通刻痕,其线条内部,涌动着暗金色的液态火流!
它如同一条条被禁锢在大理石缝隙中的熔岩之蛇,沿着复杂的龙文轨迹缓缓流淌、汇聚、旋转,散发出强大而古老的魔力波动,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能量壁垒,拱卫着矩阵的核心。
而在这流转着金色熔火的炼金矩阵正中央,插着一柄长剑。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却如同深渊本身,瞬间攫住了零的所有感知。
古朴的青铜剑身厚重沉凝,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密布着无数细密、古老、狰狞到无法解读的活体龙文!
它们仿佛在青铜里挣扎游动,每一次光流的冲刷都像是它们痛苦的扭动。
剑格——即护手之处,被塑造成两条纠缠撕咬的活龙,龙躯鳞片细节栩栩如生。
最令人心悸的是剑柄末端:盘踞的龙首正中央,镶嵌着一枚眼球大小的暗金色晶体。
它此刻是闭合的,如同一只沉睡巨兽的眼睑,但其中散发出的气息仅仅是存在,就让四周的江水温度异常升高,水流在剑身周围产生了轻微的热对流扭曲。
龙泉剑!
沈镜溟不惜中止行动、亲自前来、绕过学院也要得到的“私人物品”!
需要她动用“那个东西”在祭坛内完成分离的关键!指南针最后狂喜的光芒,正是因为它!
零悬在井口,冰蓝色的眼眸如同精密扫描仪,将下方殿堂内的一切尽收眼底——那悬浮的骨殖瓶、那燃烧着暗金熔火的炼金矩阵、以及那插在其上、仿佛亘古不朽的龙王之剑。
没有任何守卫龙侍活动的迹象,或许真如推测,在外巡弋。
时机稍纵即逝。
零没有丝毫迟疑。她瞬间关闭了所有光源,包括头盔自带的指示灯和胸前用来通讯的微弱光点。
整个人如同融入墨汁的黑曜石,悄无声息地从狭窄的井口滑出,融入下方恢弘大殿的绝对黑暗之中。
冰冷的水流包裹着她,隔绝了来自殿堂的微热。
她依靠着脑中精确的空间映射和前一刻捕捉到的影像,调整姿态,腿部推动水流的力量极致内敛,几乎不产生任何明显气泡。
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精准而迅猛地朝着炼金矩阵中央那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长剑,悄然射去。
唯一泄露她位置的,只有那枚被她紧握在手心、早已收起外在光芒、却仿佛因极度渴望而让零的手骨都感到震动的青铜指南针。
目标已在咫尺。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