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长江水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涌入口鼻，恺撒强撑着模糊的意识，感觉到水流在剧烈涌动。
诺诺重伤昏迷的身体软软地倚在他身侧，狄克推多还死死握在手里，刀刃却早已崩裂变形。他能感觉到沉重的青铜碎片擦着身体边缘坠落，诺顿疯狂的“言灵·烛龙”带来的毁灭性爆炸仍在撕裂水下的古城，他们险之又险地被冲击波推出了即将彻底湮灭的遗迹核心。
就在黑暗和窒息感即将彻底吞噬他时，两道迅捷如鬼魅的身影逆着坍塌的水流，精准地破开浑浊，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镜溟！
银色的长发在水中如同流动的月光，熔金的瞳孔即使在昏暗中也亮得惊心，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一句废话，一手抓住了诺诺的手腕。
紧随其后的零，冰蓝的眼眸不带情绪，冷静地扶住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恺撒。
她们身上佩戴着精密的微型推进器，在混乱的水流和坠落的巨石间强行拉出一条生路，带着沉重的负担，速度却丝毫不减，坚定地向上冲去。
哗啦——！
破出水面的声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起袭来！
恺撒被猛地拉拽到冰冷的甲板上，剧烈的咳嗽让他肺部撕裂般疼痛。
他挣扎着想看清周围，浓烟、火光、刺耳的警报声和金属扭曲的尖啸瞬间塞满了他的感官！
他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视线所及，已不是记忆中那艘钢铁堡垒般的“摩尼亚赫”号。
甲板像被巨大的犁耙犁过，遍布焦黑的坑洞和撕裂的装甲。主炮塔扭曲着歪倒在一边，冒着黑烟。燃烧的火光映照着阴沉的天空，而真正让恺撒心脏瞬间停跳的，是船体周围！
至少十条！
至少十条形态各异的、散发出狰狞威压的龙类，正围绕着千疮百孔的“摩尼亚赫”号疯狂攻击！
不是低等的镰鼬、蛇面人那样的亚种，是真正的纯血龙类！四代种、甚至夹杂着个别威压更强的三代种！
它们如同深海爬上来的恶魔：有的形似远古翼龙，展开的肉翼遮天蔽日，每一次俯冲都带起利刃般的风压和撕裂甲板的气流；有的如蜿蜒巨蛇，缠绕着船舷，布满骨刺的长尾疯狂抽打，每一次撞击都让数吨重的舰体钢板像纸片般向内凹陷、破裂；还有形如巨蜥、背生棘刺的庞然大物，张口喷吐出炽热的惨绿色龙炎，点燃甲板上的可燃物，留下流淌的金属熔液！凄厉的惨叫和指挥官的怒吼混杂在爆炸声中。
“不……不可能……”
恺撒甚至忘了咳嗽，熔金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他经历过青铜城内的龙王绝境，但那是在预想之中。而现在，水面之上，他们唯一的堡垒，学院最精锐的母舰，竟然……正在被一群纯血龙类围攻至死！这些龙类从哪里来的？
他引以为傲的加图索血统，精良的装备，在龙王诺顿面前不堪一击后，现在又在这群中阶纯血龙类的围攻下显得如此可笑。
家族倾力提供的炼金武器护盾呢？装备部那些“破铜烂铁”呢？
此刻看来，在绝对的数量和力量的碾压下，也岌岌可危！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他失去了一切计划、战术的概念，只剩下眼前燃烧的船体、飞舞的龙影和同伴濒死的哀嚎。
他甚至没注意到零正将他往一个相对安全的、有掩体的角落拖拽。
沈镜溟破水时溅起的水花还未完全落下，冰冷的江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灼热的甲板上，瞬间蒸腾成白汽。
她半跪在甲板上，目光如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龙类！全是纯血龙类！
她的眉头紧锁成一枚尖锐的冰凌。
龙王诺顿刚刚在城内自爆，它甚至没有亲自追击，水面上却立刻出现如此规模的阻击？！是诺顿苏醒时就已悄然唤醒并潜伏在外的部队？
目光闪电般锁定到船尾——那里虽然也遭受攻击，但相对中心区域稍好。更重要的是，那里是重载的鱼雷发射器和堆积备用炼金鱼雷的区域！
船上威力最大、可能对这些高阶龙类造成有效杀伤的武器，就是那些炼金鱼雷和尚未发射的破甲锥！只要有一发成功命中关键位置……
“零！”沈镜溟清冽的声音斩破混乱喧嚣，如同在沸腾油锅中投入冰块。
刚勉强安顿好恺撒和诺诺的零闻声立刻看了过来，冰蓝的眼眸如同两颗最纯粹的蓝宝石，映照着漫天的火光和龙影，却依旧一片死寂的平静，等待命令。
“护着他们！”
沈镜溟一指身后的恺撒和诺诺，语速快得惊人，不容置疑，
“去船尾！核心目标：守住鱼雷发射器和库存炼金鱼雷！不惜代价守住！那是我们翻盘的唯一希望！听懂了吗？”
船尾！炼金鱼雷！不惜代价！零的大脑瞬间处理完毕。
她没有任何疑问，只是极其轻微但清晰地颔首：“是。”无需解释为何是船尾而非舰桥或主炮区，也无需质疑“唯一希望”的份量。
沈镜溟的判断即是指令。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最精密的战斗机器被激活。她护在昏迷的诺诺和意识涣散的恺撒上方，准备顶着漫天飞舞的火焰和坠物强行向船尾移动。
她的动作看似娇小，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静和高效。
一把精巧的炼金小太刀滑入手中，刀锋泛着不正常的寒光。
就在零开始行动的刹那！
嗷——！！！
一条缠绕船舷的蛇形龙类猛地发现了猎物移动！
它那巨大的蜥蜴般的头颅高高昂起，覆盖着粘稠涎液的巨口张开，一团高度压缩、足以融化船舱钢板的惨绿色龙炎正在喉间汇聚、膨胀，毁灭性的光芒锁定了零和她保护的两个目标！
喷吐前巨大的能量波动甚至让空气都产生了高温涟漪！
“零！小心——！”恺撒目眦欲裂，本能地想举起狄克推多格挡，手臂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发出徒劳的嘶喊。
沈镜溟的反应更快！
在那龙类头颅仰起的瞬间，她已经动了！
没有助跑，脚下的合金甲板在她发力蹬踏的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深下凹！
银白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浓烟的闪电！
承影剑甚至没有出鞘！
她整个人如同一枚被加速到极限的超重型炮弹，以远超物理常识的速度和力量，合身撞向那条蛇形龙类那脆弱的下颌部位！
轰——！！！！！
沉闷到让人心悸的撞击声！
不是龙炎爆炸的声音，而是纯粹物理撞击产生的、如同两辆高速重装卡车迎头相撞般的巨响！
那条体长超过二十米的巨蛇发出了一声惊怒交加、痛苦至极的尖嚎！
正准备喷出的龙炎被硬生生堵回喉咙，巨大的头颅如同被行星撞中，带着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道猛地向后、向上甩去！庞大的身躯随之被甩离船体！
坚硬的龙鳞在那记难以想象的撞击下碎裂了大片，腥臭的龙血如同小型瀑布般泼洒下来，浇在甲板上“滋滋”作响！
巨大的龙躯砸落在船侧的水面，溅起数十米高的水墙，暂时遮蔽了那一片区域的火光和视线。
沈镜溟的身影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轻轻落回被龙血腐蚀得滋滋作响的甲板边缘，距离刚才的位置足有几十米远。她微微喘息，肋下的旧伤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刚才那纯粹依靠速度和力量爆发的一撞，远超人类极限，对身体是巨大负荷。
承影剑依旧在背上，未曾出鞘。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那头巨蛇的尖嚎和受伤砸落的巨大动静瞬间吸引了周围其他龙类的注意！
至少三条形态各异的龙类，包括一头背生棘刺、正准备俯冲喷吐火焰的巨蜥龙，齐刷刷地将暴虐的视线锁定了甲板边缘那个渺小却散发着令它们本能惊惧气息的身影！
风暴的中心，瞬间转移到了沈镜溟身上。
船体在更猛烈地摇晃，爆炸的火光将她银色的长发和冰冷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灭。
沈镜溟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零是否已经带着人抵达船尾——她选择相信那个冰霜少女的执行力。
她抬起右手，终于，稳稳地握住了身后承影剑那古朴的剑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熟悉又陌生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暴戾气息，透过剑柄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缠绕着她的手臂。
周围狂暴、混乱的元素流在这气息出现的瞬间，似乎都凝滞了一下。
她熔金的眼瞳里，火焰不再摇曳，只剩下凝固的、最深沉的杀意与绝对理智交织的熔岩。
正前方，三条恐怖的龙影带着灭顶般的威压和震天的咆哮，撕裂浓烟与火光，从不同角度猛扑而来！
沈镜溟脚下一顿，踏碎甲板，迎向那片毁灭的龙影风暴。
承影剑的剑鞘上，暗纹流转，剑鸣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