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黑环消失了。
众人望着天空逐渐变淡直至消失,空气中那股压抑的气息逐渐消失不见。
精灵王与矮人王对视一眼,现在的情况让他们捉摸不透,就在这个时候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青岚突然惊叫一声。
众人闻声看去,远处的龙堡尽头一名穿着白裙的红发少女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在她身后正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两边人见到彼此的瞬间都是一愣,不少人的眼眶湿润了。
原本整齐肃立的队伍,在这一刻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纪律如同脆弱的纸片被瞬间撕碎,哭喊与呼唤声此起彼伏。
人们再也抑制不住心底压抑的情感,奔跑着冲向自己种族所在的阵列。有人跌倒在地,带着泪水爬起来继续奔跑;有人颤抖着伸出手,生怕一转眼又会失去亲人。
几年来的委屈与思念,终于抑制不住。
“爸爸!”
一名矮人少女扑进一位半头白发的矮人身上,这位平日一直沉默寡言不喜言笑的矮人技师此刻已经泪流满面,这种场景不断的发生。
青岚则跑过人群,她脚步踉跄神情急切。
“艾希大人,她怎么了……还有她头上是什么?”
艾希在艾尔薇怀中无意识地因外界的嘈杂声而轻轻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往对方怀里拱了拱,把脸埋进那并不宽阔的胸口,像是寻求庇护般紧贴着不愿离开。
先前那场高强度的战斗,再加上承受的巨大精神冲击,以及脑海中不断翻涌、撕扯般的话语,都让她的精神疲惫堆叠到极致,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人们眼中都只看到勇者,但没有人注意到她其实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人们诉说她的冷酷与坚硬,仿佛那才是勇者的象征。可他们忘了,她从不是机械,而是一个会流泪、会渴望依偎的少女。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艾希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和坚韧。
在这个世界经历了那么多,尤其是莉娜的离去后。
她的心底,始终笼罩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艾希觉得,无论是谁,哪怕一时停留在她身边,最终也会离她而去。
她不配拥有爱,此生也注定孤身一人。
但今天有一个人对她说,不论未来如何,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永远陪伴着她。
在这瞬间涌入她心中的温度压过了魔王王冠上的冰冷,所以她就算休息一会也可以吧,毕竟有人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艾尔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轻声开口。
“让她休息一会吧……”
青岚虽然疑惑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放弃了现在过问的打算。
这个时候三道人影从龙堡中走出,赫然是龙族的三位龙王。
精灵王等人顿时高度紧张起来,将武器对其三人。
为首的银龙女王望着这阵仗表情无波,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红龙族的龙王已经被勇者斩杀,龙族商议一致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
“事后关于这件事的处理……等勇者醒了再说吧。”
所有人一惊,没有想到红龙王血梵居然被勇者杀死了,最离谱的是龙族的3位8阶龙王居然不计较这件事情。
而且这语气龙族居然服软了?
对这个结果众人没什么异议,毕竟主导权还是在勇者身上,他们也不可能对3位8阶龙王不依不挠。
精灵王和矮人王对视一眼,造成这种局面的情况只可能有一个,勇者突破8阶了。
她们的眼中的惊讶无法掩饰,3位龙王却不管别人的回答,看了一眼艾尔薇怀中的艾希后就离开了。
这些人还入不了它们的眼,除了这位9阶的魔王剩下的人在它们的眼中与浮尘无异。
此时一处空间中。
一名光团正静静飘浮,随后她的形态开始凝聚最后变成了一名散发着圣洁气息的女子。
如果有人将她和教会壁画上的光明神做对比,就会发现两人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面前浮现一道光幕,上面正是艾希睡着的侧脸。
这个时候,空间中凭空撕开一道裂缝。
一只如墨的眼睛盯着“光明神”的背影语气愤恨,“你为了阻止我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努力啊,不惜亲自下场做局,还利用我制作的魔王之冠来让她突破8阶。”
“莉莉丝你就这么喜欢这些罪人,喜欢这些手上沾满神血的刽子手!”
“还有,不要再用她的样子了!”
莉莉丝叹气,她再度变回光团同时苦涩地开口。
“你非要摧毁这个世界不可吗,即便这里是最后证明爱希娅存在过的地方。”
那双眼睛的主人猛地激动起来,“不准你提她的名字!”
“爱希娅已死,留着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用!”
“她会复活吗!”
“等着吧,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陪着爱希娅陪葬的。”
裂缝消失一切归于寂静,光团久久沉默不再行动。
另一边。
艾希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场景。
她像是被托举于天际,脚下浮现出一汪清澈的湖水,微波粼粼,仿佛天地都在她的脚下流动。
下一刻,艾希陡然发现自己脚下的水面变得透明下方的景象传入她的眼中。
这里天空居然是血红色的,而那自高空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浓稠如血般的液体。
“神明陨落,天地同泣。”
“这里是光明神爱希娅,陨落的地方。”
艾希转头,她面前出现了一位身躯纤细,肌肤冷白,长发如墨的少女。
她的双眸漆黑如深渊,没有瞳仁的界限,仿佛吞噬了星辰与光。
那目光中没有温度,只有无边的寂寞与怨恨,如同远古冰原上埋葬的死火,冷到让人窒息。仿佛她所见的一切,都只值得毁灭。
艾希低头继续看去,下方是人类自相残杀的场景。
她虽然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脑却在接收各种的信息,她逐渐明白了一切。
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将刀刃直指彼此的胸膛;兄弟之间的呼喊变成了诅咒,爱人的拥抱化为背叛的利刃。鲜血顺着断裂的土地流淌,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赤河。
人们似乎都陷入了疯狂,而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则是位于中心的一位女性。
准确的说——是她的尸体。
永生……权力……力量……成神……
在神明带领人类走向繁荣与和平后,人们的贪欲反而越来越大他们开始仇视曾经带领他们的神明,并且逐渐变得傲慢自大,开始变得如同他们曾经推翻的龙族一样。
他们渴望像神一样永生,但遭到了拒绝。
他们渴望自己享有高于其他众生的地位,但遭到了拒绝。
为什么神不同意,他们不理解。
……既然这样,那神就去死吧。
……
祂目睹了一切,祂理解了一切。
祂失望了吗,祂后悔了吗,祂愤怒了吗……祂选择了接受……
……接受自己的死亡。
艾希僵硬的转头,身旁的少女正冷眼看着下方的惨剧。
那双冷漠的黑瞳,像是深渊的镜子,将所有背叛与堕落映照得淋漓尽致。
在她眼中,人类不过是自毁的群虫,在血雨之中挣扎哀鸣,直到被自己制造的地狱吞没。
少女抬手,一个黑色的光环出现在她的手中,那赫然是魔王的王冠。
与此同时,在光明神尸体旁见证这一切的信徒猛地抬起头。
她的手中出现了那黑色的光环,这一份象征毁灭的礼物。
一切的因,一切果……在此时具现了。
信徒的眼睛透过光环,落在了前面光明神的尸体上。
【我慈爱的神啊,这些人不值得你付出生命啊——】
她转头看向互相厮杀的人们——
【……既然你们要夺走我的天堂,那我就要让这里化为地狱。】
下一刻,她戴起了那顶王冠。
这便是第一个魔王的诞生,以背叛与仇恨为基石而诞生。
黑瞳少女转向艾希,缓缓开口。
“而你是第13名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