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
艾希注视着面前的“人”，呼吸逐渐急促。
黑瞳少女不语，她抬手指向艾希的脑袋。
“我有无数个名字，不过……”
“用你们的话来说的话——我是神。”
“你可以叫我——映渊。”
黑瞳少女精致的脸突然裂开，里面没有血肉而是如同宇宙光景般的各色行星。
一瞬间大量的信息涌入艾希的脑海中，那是无法用时间去计算的记忆与知识。
就在她无法承受的时候，这些信息又突然消失不见。
艾希强忍着呕吐感，她抬起头紧紧注视着对方。
“你想要什么？”
黑瞳少女并没有回答，只是俯瞰着下方的飞速变化的光景，仅仅是片刻下面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下方最后的画面停留在艾希戴上魔王之冠的一幕上，她的声音淡淡传来。
“只要你能履行魔王的职责，为这个世界带去终末。”
“我可以让你回到地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回去？地球？
艾希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但随即她又释然了，毕竟对方是神。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毫无迟疑的同意，但现在…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牵绊的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仿佛是看出来艾希的想法，祂缓缓开口。
“你的一切都是由谎言编织的，莉娜是光明……”
眼前突然眩白一片，艾希想听到后面的话，结果换来的却是耳中传来的巨大嗡鸣声。
黑瞳少女冷眼望着面前的光团，随后一把将这团光抓在手中。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吧，莉莉丝。”
“阻止我这一次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延迟毁灭的到来罢了。”
她的手用力一握，光团猛然泯灭。
与此同时。
艾希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空无一人的行军帐篷。
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先前的一幕幕对她造成的冲击不比戴上魔王之冠小。
尤其是无数的记忆与大量知识涌进大脑中的感觉，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但最重要的是——回家，以及谎言是指什么，莉娜有什么在骗自己吗？
不，对方的话也不能全信。
如果是神，她毫无疑问是一位恶神。
十二位魔王的诞生，就是一场蓄意的毁灭。艾希看得出，对方眼底燃烧的，是对这个世界彻骨的仇恨。
这个世界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对方心底滋生出如此滔天的恨意？
难道是光明神的陨落？
艾希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亲自出手，而是选择不断创造魔王。
或许，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限制她……否则，单是看向神陨之景时，她眼中迸发出的疯狂，就足以让一切燃烧殆尽。
但毫无疑问，对方给予她的感觉是压倒性的。
她绝对比艾希所见过的所有存在都要强大，那不是战力上的差距，而是一种本质上的碾压，如同凡人与神之间的隔阂。
……事情一件又一件。
自己的魔王化和龙族的事情，莉娜的复活、想要毁灭世界的神，以及星澜此前提到过的前代魔王……
她与艾尔薇相处的日子，居然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悠闲日子。
“……都消失吧。”
恍惚间，艾希听见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她心头一惊，意识到魔王之冠正在不断影响她，于是拼尽全力稳住心神，想要从那吞没一切的黑暗中挣脱。
艾希伸手想要将那个黑色的光环从自己头上拿下来，但根本纹丝不动。
唉——
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当代魔王是怎么给她的。
她烦躁的用右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烦心事越来越多，还有对方那句没说完的莉娜是……
“都消失吧。”
她再一次无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头上的黑环再度开始向下流淌黑色的液体。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个过程。
“艾希，你醒了。”
声音不大，却像击碎黑夜的钟鸣。
艾希的身躯猛然一震，缓缓转过头去。
昏暗的帐篷的门帘被拉开，金色的光透进来，照亮了那道立于门口的身影。
艾尔薇就那样站在那里。
她逆着晨光，她的身影朦胧，但此刻，却犹如一道光照进了无尽黑暗中。
明明只是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她，却仿佛伸出手就能把她从深渊里拉回。
在经历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记忆后，艾希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对方了。
她怔怔望着艾尔薇，恍若隔世。
实在是太久了……
胸口骤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她再也无法压抑，泪水悄然从她右眼滑落。
那并不是从魔王化的眼眶中流出的泪，而是属于“人类艾希”的泪。
她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不想对方看到自己魔化的样子。她自己也说不清。
“艾希……。”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艾尔薇已经走近，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开双臂，将对方紧紧抱住。
那一瞬间，艾希全身一震。
她能感受到对方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贴合的距离传来，这让她的心中莫名安定下来。
艾尔薇的怀抱坚定有力，仿佛在告诉她——哪怕世界都要毁灭，她也会紧紧抓住她。
恍惚间，世界的嘈杂与混乱都被隔绝，只剩下两人彼此相伴。
艾希呼吸急促，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想抬手推开对方，但那只手却在靠近的瞬间失去了勇气，像被温度融化的雪花般消散，最终无声地落下。
于是艾希就保持着脑袋上盖着被子的滑稽样子，但这薄薄的被子也为她留下了一丝体面。
艾希不愿让人窥见自己的脆弱，那会让她想起曾经无力、卑微、被摆布的自己。那是她与过去懦弱无力的自己所划下的界限，她必须守住。
但她心底清楚，自己并没有变得更强。她从来不是那种能在痛苦中重生的人。
相反，她只是把痛苦埋在胸腔，抱紧自己，然后像个受了伤的孩子偷偷舔舐无法愈合的伤痕。
“艾尔薇……”
沉默了许久，艾希低低呼唤，声音颤抖。
怀抱中的温暖与力量，像光一样刺破了吞噬她的黑暗。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下口。
艾尔薇这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
艾希身体僵住，随即彻底崩溃。
她埋进艾尔薇的肩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她拯救过许多人，但她从来没有被拯救过。
曾经无数个夜晚，艾希都盼望能有人告诉她“没关系，我在”，可等待的只有孤独与绝望。
——她一直渴望的，就是这一刻。
在她心底深处所有人最终都会离她而去，包括莉娜。
可如今，怀里的温暖让她明白，原来自己可以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这种被坚定不移选择的感觉，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艾尔薇。”
艾希在心底喃喃，声音几乎破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真实。
“谢谢你。”
被子被她缓缓拉下，遮掩与防御都在这一刻放弃。因为现在，比起掩饰脆弱，她更想看见艾尔薇，确认那个人真实存在。
与对方那桀骜不驯的红龙身份截然不同，此时的她带着一种柔和的气质。
她的一双眼睛——那双龙瞳在此刻收敛了锋芒，只剩下平静与细腻的光泽，好似能包容下她所有的不安。
艾希的胸腔突然涌起一种陌生的颤动，酸涩又滚烫。她呼吸急促，心脏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狂乱跳动。
这次她可能真的动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