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首领，要保重身体啊。”
艾希幽幽地说道，刚刚她差一点就能蹭到对方的嘴唇了……
矮人首领脸一阵青一阵白，本来想吐槽，但看着对方飘在半空中的光环和那刻印着五芒星的眼睛又放弃了。
“感谢勇者关心，哈哈。”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艾希转头看向森人首领缓缓开口。
“如果开战你有没有想过在绿龙领地中的森人会有什么下场，在做决定前你要想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前进。”
“是复仇，还是为了自己剩下的同胞能更好的活下去。”
那位浑身缠绕着藤蔓与花草的森人沉默不语，神情凝固。他缓缓转过头，望向大帐之外，那些仍在等待的同胞们。
忽然，他像被某种力量击中般猛地退后两步，身子重重撞在长桌上，木器随之震颤。他的眼眸中涌出泪光，悲切与痛苦如决堤般溢出，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株正在枯萎的树。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他缓缓开口。
随后又向着精灵王道歉，艾希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放心，既然你带人来这里支持我，我不会放着不管森人的。”
“之后我会去和绿龙首领谈判的……”
众人散去，艾希打算只身一人前去谈判。
就在她迈出一步的瞬间，一只冰凉却坚定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艾希微微一愣，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艾尔薇。
艾尔薇的神情冷峻，眼眸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执拗。
“你又打算一个人承担了吗，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
“分开一小时、一分钟都不算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艾希回头久久凝望着艾尔薇，然后她微微一笑。
“是啊，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她握住了对方的手，既然这样那就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龙堡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青岚与安娜对视了一眼，目光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艾希大人……她已经找到了生命中重要的人啊。”青岚低声道。
安娜轻轻点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重逢之后，她们得到的不过是几句象征性的寒暄。
如今，艾希的眼眸里已被艾尔薇的身影填满，几乎再容不下旁人。青岚看在眼里，心底既生出一丝慰藉，又不知为何泛起淡淡的失落。
“艾希大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她轻轻低语，声音微不可闻。只是，她仍不明白，这短短几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对方的态度骤然转变。
……
说起来，勇者的圣剑似乎还遗落在龙堡之中。
艾希猛然想起了这一点。如今的她，力量与心志早已不同于往昔，也不再像曾经那样依赖那柄剑。
然而，那柄圣剑所承载的意义，却已超越了锋刃与战斗本身。它是信念的见证，是过往坚守与责任的象征。
想到上面的寄宿的历代勇者意识，艾希突然苦笑了一声。
自己已经不能算是合格的勇者了啊，不过——她握了握牵着艾尔薇的手。
她并不后悔。
为了守护这份仅有的温暖……
不管是正义的力量，还是邪恶的力量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就行了。
艾希伸手将那柄血红色的长剑握在手里，一旁的艾尔薇看见对方手中凭空出现的剑好奇的询问。
“艾希这把剑是用什么做的啊？”
艾希沉吟片刻，目光微微垂下。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苦难。”
9阶是意志大于肉体的存在，而她手中的这柄红色长剑，正是以魔王之冠中无数悲惨记忆为基石，凝聚而成。
这是——苦难之剑，也是毁灭之剑。它不只是兵刃，而是历史悲剧的化身，承载着灭绝的意志与终焉的宿命。
这柄剑中汇聚着无数灵魂的哀嚎与对毁灭的渴望。每一次挥动，都将那无底的绝望化作锋芒。
它所蕴含的，不仅是力量，而是对世界本身的否定。
艾尔薇偏过脑袋，眨了眨眼，显然没太听懂。
可她很快就抛开了疑问，心里嘀咕着：嗯……大概就是“超级厉害”的意思吧。
两人步入龙堡，宽阔的殿堂内早已肃然待机，三位龙王立于大殿中心，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殿中环列的红龙们在感受到艾尔薇身上那股八阶威压时，不由同时一愣。那气息清晰昭示着——火种已被她所继承。
火种，乃是他们一族的至宝，象征着血脉与统治的根基。如今落在脱离族群的艾尔薇身上，但即便心中翻涌着不甘与愤懑，他们却仍只能强行压下，在低沉的喘息声中接受这一事实。
红龙的长老们纷纷交换眼神，他们早已看出艾尔薇与艾希的关系非同一般。若能借此结好，对龙族而言无疑是百益而无一害。至于规矩、传统一类的问题……既然火种已落在她身上，事实已成，倒不如顺势而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真正踏入了九阶。
而艾希的态度冷峻至极。除了艾尔薇，她对在场的红龙几乎没有一丝好感。她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为他们的疑虑辩解，只是径直切入正题——
她的要求冷冷落下：
废除龙族与外族的一切不平等条约；释放所有奴隶；并从绿龙的领地中划出一片区域，供森人栖居。
每一句话，都像是冰刃直刺龙族的权柄与骄傲。
三位龙王的面色逐渐阴沉，殿堂内的气息随之凝滞，仿佛空气都被压得沉重。厚重的龙威无声蔓延，令人心口发紧。
终于，绿龙王低沉开口，声音带着森冷的威压，像是钢铁般砸落：
“勇者，你的要求——是否太过分了？”
自古以来，龙族便高踞于万灵之上，习惯了接受其他种族的膜拜与侍奉。要他们放弃特权，甚至与弱小之族平等相处，无疑是在动摇他们的骄傲与根基。
“过分？
艾希的脸色骤然阴沉。
这些要求，本应是最基本的底线，为何在他们口中，却仿佛成了无理取闹的苛求？
她心底冷笑——屠戮他族、强迫奴役时，他们何曾觉得过分？可一旦轮到自己放弃特权，便如临大敌。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一切生灵生来就该俯首听命。正是这副面孔，再一次把艾希残忍地拉回了往昔最黑暗的时光。
她脑中的声音再度大了起来。
【生命本身，即是罪恶本身。】
【审判吧……屠杀吧……】
【为我们报仇吧……】
……
各种怨灵的低语在她脑海中此起彼伏，像毒蛇般缠绕不散。它们不断诉说着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其中不乏那些死在龙族爪牙与烈焰下的亡魂。
焚烧的惨叫、骨骼碎裂的声响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带着灼人的痛苦与不甘。艾希分不清，这究竟只是自己心灵的幻象，还是那位恶神真的将无数充满怨恨的灵魂硬生生塞入了她的意识之中。
她甚至无法确认，耳边的声音是他人的哀嚎，还是自己深埋的怒火在呼喊。
此刻，她明白了些许——魔王的行动逻辑。
若说勇者的剑是为生者而战，那么魔王的意志，便是替亡者而战。
而她，身为勇者与魔王的双重存在，就像在冰冷湖水中拼命挣扎的人。水面之上，名为“救世”的锁链死死拖拽着她，迫使她浮起；而水面之下，则是无数亡魂的手臂攀附，带着无边的怨恨将她朝深渊中拖去。
这两条道路，对她而言都不是渴望的归途。
艾希既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所谓“救世”的重担，也从未想过要背负无数亡魂寄托在她身上的、毁灭世界的执念。
无论是光明的枷锁，还是黑暗的锁链，她都同样抗拒。对她而言只要能拥有一片只属于自己的温暖，便已足够。
艾希握了握艾尔薇的手，低声开口。
“如果我把他们都杀了，你有意见吗？”
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对于在场的高阶龙族而言，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刃般割裂耳膜，带着让人心悸的杀意与压迫。
绿龙龙王一惊随后愤声道，“你难道不在乎这片大陆到时候生灵涂炭吗！”
但艾希甚至没有去看对方，她只是专注地注视着艾尔薇，仿佛只要她说不在乎，下一刻就会举起屠刀。
“我……我……”
艾尔薇露出为难的表情，她虽然也看不惯龙族的种种暴行，但她毕竟也在龙族中生活了几百年。
艾希露出了然的笑容，让伴侣苦恼可不是她应该做的。
“没事的，焰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第一次称呼了对方的姓名，语气温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艾尔薇的肩膀一松，但她刚稍微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艾希左眼中的五芒星图案突然迸发出炽烈的红光将她的视野全部剥夺。
“……好好睡一觉吧。”
艾尔薇意识的最后是对方那依旧温柔的声音，但此刻她却觉得浑身发寒。
轻轻放下昏睡的红龙小姐后——
艾希看向三龙，随后毫不犹豫地掏出了那柄用苦难浇筑的长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