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代魔王——维妮莎。
提起她的名字,人们最先想到的,便是百年前的血色高岭战役。
那一战,她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十万精锐军队拖入死亡的泥潭。
刀剑会弯折,盔甲会腐朽。
但她的生命却近乎无穷无尽,只要血液尚在流淌,维妮莎便能无穷无尽地重生。
——那是所有人噩梦的具现。
可如今,她却碰上了艾尔薇。
剧烈的龙焰如烈日倾泻,维妮莎的分身在高温中瞬间蒸发,连血迹都来不及落下。
那种本该无限复活的可怖能力,在艾尔薇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可恶!”
一名黑袍人重重拍打着身旁的枯树,声音因惊惧而嘶哑。
维妮莎的分身需要血液才能制造,而现在所有的居民都开始躲进了城墙后面。
血源逐渐枯竭,分身制造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放缓。
更可怕的是——
只要稍有风吹草动,那头红龙便会以迅雷之势俯冲而来,将一切痕迹抹灭。
一名持着魔法望远镜的黑袍人神色凝重,他咬着牙开口:
“……继续留在王国境地,我们迟早会暴露。
与其在这里被逐个击破,不如回北境,与大军汇合。”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得到了部分人支持的低语。
但也有人立刻反对:“我们的使命是牵制住她!并且在这里制造混乱,如果擅自撤离,夜神的怒火——”
而现在看来,任务目标远远没有达到。
就在两方僵持、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那笑声尖锐而悠长,仿佛在血池中荡起涟漪,让人心头发寒。
“毁灭的信徒,居然惧怕死亡。”
“——这可真是笑话。”
黑袍人们猛然回头,只见维妮莎正半倚在一株枯死的巨树下,戏谑地看着这一幕,好似在欣赏一出喜剧。
她纤细的手掌抬起,血液从她的指尖滴落,随即在半空中逆流、盘旋,像是被无形之手搅动的血池。
刹那之间,浓稠的血液凝聚成一颗圆形血球,悬浮在她手心。
随后血球骤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密血雾,宛若绯红的雾海,将她整个人吞没。
当血雾散去时——
一副鲜血铸成的血甲覆在她身上,曲线妖异,甲片仿佛在轻轻脉动,仿佛由活物拼合。
她轻轻一伸手,鲜血随之涌动,凝成了一柄狭长的血剑,剑身泛着湿润的暗红,仍在滴落。
透过血色的面甲,她的声音带着冰冷和肃杀,
“我绝不会像老鼠般躲在巷间苟活。”她缓缓转身,目光像匕首般刺向远方的城镇,“他们该惧怕的,是我。把这城屠了,以这里为心,将整座王国血化为我的军团。”
面甲下的双眸绽出无法掩饰的疯狂与仇恨。作为血族,她的创伤可以自愈,但有一道伤口永远未曾愈合——那是一道奴隶的印记。
那并非不能消除的伤痕,而是她刻意留下的提醒:
记住被折磨的每一刻,记住曾经遭受过的一切。
别人只知她是魔王,是血色高岭的屠夫,是能以血化身、永不殒灭的恐怖存在。
却无人知晓,在最初的时候,她不过是一名低贱的血族奴隶。
她曾被链条拴在石牢中,被迫献出血液喂养主人的药剂;曾被随意抽打,只因一个眼神、一个呼吸不合规矩。
那道奴隶的烙痕,便是在那时被铁烙深深印下。
无论过了多久,伤口可以愈合,但那丑陋的疤痕都会永远存在。那不是烙铁的力量,而是她的执念。
所以她从不遮掩它。她要让自己每一次抬手屠戮时,都记住那段不堪的往昔。
她的疯狂、她的仇恨,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千万个日日夜夜,在屈辱与痛苦里生生淬炼出来的。
最后,那个卑微的奴隶,最终以血与恨,登上了魔王之座。
如今的处境看似不妙,但她可不觉得自己输了。
外人只以“分身”与“本体”来区分她,殊不知每一个分身皆为维妮莎自身的延展。
只要一座城的血液归于她,她便能用那些生命之液滋养出数百、数千的“她”。当数量足够,她便能像瘟疫一样将整个王国侵蚀殆尽。
——
自从接到了前代魔王的消息后……
鲍德兰领主便一直很烦躁,他在府邸宽阔的厅堂里来回踱步,厚重的靴子敲在大理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侍从们面面相觑,贴身管家才小心上前劝道:
“伯爵大人,我们已经将所有外出人员都安排进了城内。”
“守卫和城门也都加固过了,我亲自去检查过,绝无纰漏。”
但这些合情合理的话语并未能抚平伯爵心头的躁动。他猛地抓起一只花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声响像是砸在每个人胸口。面色扭曲的他瞪着在场众人,咆哮道:
“我倒霉透了——领地正好就在那魔王脱困之地旁!这些人涌入,我要为他们花多少钱?等这事完了,王室得赔我!”
他愤恨地盯着侍从,又咬牙切齿:“还有那个所谓的勇者——我这里是重点打击目标之一,她为什么不来?!”
侍从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开口:“王室已经在增派军队过来了,伯爵大人。”
伯爵骤然转身,声音里带着的怒意:
“你们懂什么!那可是前代魔王——维妮莎!她若真降临,就算把城墙修成铁壁,又有何用!”
说到“维妮莎”这个名字时,厅堂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哪怕只是传说,那血色的屠戮仍旧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要我说,是艾希那个家伙看我们不爽,想正好借此除掉我们!”
其实伯爵并非在问求对策,他只是在借助怒火发泄对勇者的不满。自艾希掌权以来,王室权力已进一步集中,许多旧贵族的既得利益被触动,鲍德兰只是将那份焦虑与恼怒投向了方便的靶子。
“父亲,你能别老抱怨了吗?”一道清冷却不耐的女声打断了他。女儿优菲儿面色不悦,目光中带着倦怠与不屑:
“众所周知,勇者反对奴隶交易,重视平民。你们这些老牌贵族还能苟存到现在就不错了。要真想理论,就别光在这儿嚷嚷——上次勇者来你都吓得腿软,我记得清清楚楚。”
伯爵气得差点喘不上来,挥手又抓起水杯掷出,却被身着骑士装的优菲儿稳稳接住。她将水杯随意放回桌上,眼中尽是冷漠。
“你这个家族的羞耻!”伯爵怒斥,“不但不站在家族利益上,居然还加入骑士团——给我滚出去!”
优菲儿无力地退了几步,心中一阵苦涩:父亲根本不理解她为保全家族所做的努力与妥协。若非她整改并软禁家中顽固者,家族恐怕早已被清洗。
如今却被误解、被斥责,她只觉疲惫而无奈。
“我去视察城防了。”
留下这一句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伯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