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天野雪有些恼怒。
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将温暖均匀地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她面前这根小小的缝衣针，却比窗外的冰雪还要无情。
可线头拒绝穿过那个细小的针眼。
明明看准对齐了，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指总会不听使唤地颤抖一下，随后又要重新精校。
她的额头冒出了一些细小的水珠，让她注意力又一次分散。
是汗吗？
不过幸运的是她随便一插，线头就钻进去了。
哈哈，只是这样的事，怎么会让我流汗呢？
在放松下来后，她先把针线放下，看着自己抬起的双手。
这双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自从开始偷偷练习那个名为“生命编织”的治疗魔法后就这样了。
前不久了解到这个魔法后，她都会在深夜里，把自己那点可怜的生命力像抽丝剥茧一样引导出来，试图修复魔雨莎手臂上那些坏死的组织。
作为代价，她的手指就会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像被冻僵了一样迟钝笨拙，完全无法进行任何精细的动作。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正靠在床上，把那本很厚的魔法书盖在脸上的魔雨莎，似乎已经睡着了。
...都是因为那个笨蛋。
如果不是她顶着一双跟烧火棍没区别的手臂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又何必去学那种折磨人的魔法？
明明...明明只要她稍微对自己好一点...光说点好听的话可不够啊...
她拿起针线继续干活。
天野雪越想越委屈，手头的动作也跟着烦乱起来，针尖不小心刺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嘶...”
她下意识地把手指含进嘴里，一股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
她是在干什么啊？
每天晚上像做贼一样耗尽心力去练习，结果呢？那个家伙的手臂只有微乎其微的好转，而自己却先变成了一个连针都拿不稳的废物。
她抓起针线，像是跟谁赌气一样，又试了一次。
失败。
再试一次。
还是失败。
“啊——烦死了！”
她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针线和那件破了个洞的斗篷一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盖在魔雨莎脸上的那本魔法书动了一下。
天野雪又迅速拿起来，假装自己在忙。
完了，她被吵醒了。
魔雨莎慢悠悠地把书从脸上拿开，露出一双带着刚睡醒的惺忪的金色眼瞳。她打了个哈欠，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天野雪和她脚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
“你在那边鼓捣什么呢？有点吵，我想睡觉。”
魔雨莎有些不耐烦，毕竟这几天睡觉的时候总感觉睡不好，难得的补觉还要被打扰。
这句话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天野雪心中那颗名为委屈的炸弹。
这是谁的衣服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不小心给斗篷划了个口子！
我辛辛苦苦地想帮你补好，结果你就是这个态度吗？！你这个笨蛋，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我是在为你辛苦吗？！
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完全看不出我的情绪，根本不懂得安慰人！
天野雪的脸颊涨得通红，她用那双因为生气而格外大的眼睛瞪着魔雨莎。
“笨蛋！你来试一下啊！”
“...”
魔雨莎看着她那副像是要炸毛的小猫一样的表情，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似乎完全没把天野雪的挑衅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个小鬼又在闹什么别扭了。
“试试就试试。”
她走到天野雪面前，很自然地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针和线。
在她看来，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她那双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连捏起一根细细的针都显得无比费力。她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用指尖夹住了针，可当她试图去捏那根柔软的线时，却完全使不上力。
线在她手中滑落。
她捡起来，又滑落。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儿，别说穿针了，她连把线稳定地拿在手里都做不到。
“...”
塔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天野雪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股冲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
她...忘了。
她忘了，眼前这个人的手比自己的还要糟糕一百倍。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魔雨莎终于放弃了。
她把针线丢回地上，看着自己那双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沉默了片刻。
她抬起头，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不行，便对天野雪认输：
“好吧，我做不了。”
紧接着，她那双淡金色的眼瞳转向了天野雪。
“你的手怎么回事？平时不挺灵活的吗？”
她问得那么直接，那么理所当然，却打开了天野雪心中用倔强和伪装筑成的闸门。
“我的手怎么了... ？”
天野雪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她的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才不想这样呢！你这个笨蛋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要不是某个死要脸的家伙顶着一双废掉的手还到处逞强，用才不会去学那个治疗魔法！"
治疗魔法...？
魔雨莎愣了一会，随即想起了魔法书后面有关治疗魔法的内容，因为这个系列的魔法都有代价，所以她印象挺深的。
天野雪的小脸憋得通红，看着魔雨莎的眼里也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笨蛋！木头！讨厌你！”
我...我被讨厌了？！
魔雨莎缓缓地探出手，想要摸一摸天野雪的脑袋，但天野雪立马躲开，转过身去背着自己。
“我不理你了！”
但是天野雪没有走。
魔雨莎立刻开启超级大脑进行思考。
可以知道的是，天野雪在为我治疗，而那个治疗魔法应该会让她的手变得和我的一样不灵活，不过看起来只是手指不灵活。
她一直在喊我笨蛋，还骂我木头，妹妹说过只要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那她一定是傲娇。
所以...她其实并没有讨厌我！
她又打开系统面板，拯救进度竟然出乎意料地在上升，不过一下升一下降，她有些搞不明白。
“...笨蛋！”
不行...完全无法理解天野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野雪时不时偷偷扭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魔雨莎的反应。
“笨蛋！”
又喊了一句，天野雪是想干嘛呢...
...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