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雪醒了，她拿开身上的垫子，半睁着眼。
“醒了？”
魔雨莎的声音传来。
“嗯……”
天野雪揉了揉眼睛，视线落在魔雨莎放在一旁的那个半成品木雕上。经过一夜，那个人形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些，甚至能隐约看出长裙的褶边。
她走过去，在魔雨莎身边坐下。
“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魔雨莎将一串烤好的肉递给她，“吃吧。”
肉烤得外焦里嫩，天野雪咬了一口，视线却始终没离开魔雨莎的侧脸。
今天的她，好像和昨天有些不一样。
“喂，木头，”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对方，“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魔雨莎翻动烤肉的动作停了一下。
“没有。”
“就有！”天野雪凑得更近了些，“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的传承？还是说...你后悔答应我了？”
“答应什么？”
“就是...反正你不能在我眼皮底子下偷偷溜走！”
听到这句话，魔雨莎终于转过头，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下像两块剔透的琉璃，她看着天野雪，沉默了片刻。
“都不是。”
“我在想，等你仪式结束，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过生日了。”
一股热流猛地从脖颈蹿上脸颊，烧得她耳根发烫。
“你、你胡说什么！你的生日……”
“你不是说，以你说的为准吗？我也以我说的为准，其实我今年也没有过生日。”
魔雨莎打断了她，她突然想起，要是以这个世界的日历来算，最近的时间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天野雪一时语塞，只好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肉，以此来掩饰自己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脏。
吃过早饭，两人继续上路。
越是靠近森林的中心，周围的景致就越是生机盎然，让人不得不怀疑此处不是精灵之森。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偶尔还能看到不知名的发光菌类在树根处闪烁。
天野雪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她拉着魔雨莎的手，指着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
在来精灵之森前，这棵树也几乎是死了一样，过了几周就已经挂满了树叶。
“你看！那棵树好大！”
魔雨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树龄大概有三千年了。”
“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写的。”
天野雪鼓了鼓嘴，这个木头，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的林木渐渐稀疏，天野雪抬头，看到一片柔和的金色光晕穿透层层枝叶，将前方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神域。
她们在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前停下脚步。
空地的中央，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巨树静静矗立，每一片树叶都流淌着金色的光辉。
一个身影站在树下，背对着她们。
一样的银发，一样的身形。
天野雪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魔雨莎的手。
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与魔雨莎别无二致的脸，她开口：
“总算到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一路上腻腻歪歪的，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天野雪悄悄把手藏在背后，不自然地搓弄起来，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带着魔雨莎见家长一样...
“嗯...看起来还行，没缺胳膊少腿的，就是黑眼圈重了点，昨晚没睡好？”
“自然之灵大人，我们是过来办正事的！”
天野雪厉声打断了自家家长的废话，明明之前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一本正经，怎么现在叽叽歪歪的？！
“正事？啊，对了，把月之精灵的传承物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天野雪从自己的衣兜里将戒指拿了出来，它散发着寒光，只是在被自然之灵接过来的时候，就与寻常戒指没有太大区别。
“自然之灵，小雪她因为融合了龙魂草的力量，魔力核心受损了，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在自然之灵对着太阳看戒指的时候，魔雨莎开口，让自然之灵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天野雪身上。
“魔力核心？啊...我可怜的孩子...”
自然之灵走上前，露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想要抱一抱天野雪，结果天野雪立马躲在魔雨莎身后。
“自然之灵大人...您让我感到害怕...”
“啊，好吧，你们跟我来。”
自然之灵咳咳了几声，随即领着她们走向一个发光的树洞，同时也和她们讲起一些事情。
“在精灵遭到人类的祸害前，我一直在沉睡，精灵之森本来也被精灵们井然有序地管理，但当我一醒来，精灵之森变得光秃秃的，欸...”
“我用了很多魔力在短时间内复原精灵之森，而且加强了隐秘性，只不过要让精灵重现族群繁荣的话...怕是要用好长时间。”
自然之灵唉声叹气的，完全不像一个庄严的神明，反而像一个老妈子一样说这说那的。
很快就走到树洞前，自然之灵将戒指化作点点光粒，它们飞入光亮的树洞，只在一瞬之间，洞口的画面就变得如同夜色一般。
天野雪好奇地凑上去，自然之灵也开口解释。
“只要完成月之精灵的传承，你那损坏的魔力核心也能得到修复，只不过这个月之精灵一族的传承有些特殊，不过我觉得你会很喜欢这个特殊。”
在天野雪的身后，魔雨莎用力地掐了一下自然之灵的腰子，大意就是让她说重点。
“嘶...进入传承接受试炼，你将进入虚无之地，一个完全由你内心最深的绝望与创伤构筑的精神空间，有的孩子会很轻松地完成，但有的孩子完不成哭着出来。”
天野雪的呼吸一滞，她将手试着往里伸，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手的存在消失了一样。
“你必须独自一人走过虚无之地，我不会告诉你具体是什么，但是我会和魔雨莎在外面等你完成传承的。”
听完这句话，天野雪转过身来，满脸迟疑地看着魔雨莎。
“魔雨莎...”
魔雨莎抬起眼，看着天野雪，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有些不安的脸。
“我相信你，而我也绝对会在外面等你出来，然后送给你生日礼物。”
听到这句话，天野雪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向那棵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古树。在踏入树洞的前一刻，她回头，看着魔雨莎那双金色的眼睛。
“等我。”
...
光芒将她吞噬。
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撕裂，再重组，当脚下重新传来踏足实地的感觉时，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尽的灰白。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只有令人窒息的空旷。
第一个幻境在她面前展开——烈火、鲜血、族人临死前的悲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