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欢、好讨厌、好喜欢、好讨厌...
自己喜欢的人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些人的一员。
天野雪仰起头，只能从下方去看对方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还有那双剔透的金色眼瞳。
恨意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可身体却贪婪地汲取着这个怀抱里的每一丝暖意。
“魔雨莎...你能...”
天野雪忽然闭口了，如果现在要把“杀掉他们报仇”这种话讲出来，无异于就是搬起石头砸魔雨莎的脚，证明自己就是魔女。
“我能什么？”
“能一直抱着我吗？”
“做不到，回到圣都就不行了。”
还耿直，果然是魔雨莎。
一个骑士走上前，脸上满是焦急。
“队长！您这是...？”
“我怎么？”
“她可是精灵！说不定还是教廷追捕的魔...”
魔雨莎的视线冷冷地扫了过去，仅仅是一个眼神，那个骑士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让人难以开口。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雪地的呜咽声。
“回圣都。”
魔雨莎丢下这三个字，便抱着天野雪，从她们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队伍重新启程。
来到雪原边缘见到了马车，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坐上人类的马车，第一次是去精灵之森的时候。
她和魔雨莎待在同一车厢里，两人基本也没什么谈话，魔雨莎一直在看风景，不过天野雪觉得无聊，她闭着眼，内心只能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她在试炼里。
为什么传承要安排这样的试炼给她？是为了考验她对魔雨莎的爱，还是说她对复仇的决心？
魔雨莎忽然开口。
“睡着了？”
她假装醒来，揉着眼睛。
“啊！嗯...”
“什么梦？”
“...我梦到了家人...”
讲起梦，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服用龙魂草的那晚，那梦的本质和现在的试炼差不多，只是这里不会提供选项。
“这样啊。”
“我很抱歉...”
魔雨莎似乎有些低落，她依旧在看风景，只是那眼里的无聊似乎被愧疚所取代，连语气都有些底气不足。
“我接到的命令，是负责收拾剿灭的残局，也或许是因为我不太愿意对无辜的生灵下手，上面的人没有为难我。”
听到这句话，天野雪瞪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看向魔雨莎。
魔雨莎的手正无意识地绞着自己耳前的鬓发，抿着嘴，俨然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和她印象里的那个一开始没有同情心的笨蛋不一样。
问吗？算了，这样的魔雨莎反而更好...
第七天的黄昏，那座宏伟的白色城邦——圣都，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天野雪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城墙，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城门前，一队负责盘查的圣殿骑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为首的骑士队长在看到魔雨莎时，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但目光落在她身旁的天野雪身上时，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三阁下，这位是...”
“我带回来的人。”
“人...？”骑士队长的手按在了剑柄上，周围的骑士也纷纷围了上来，“三阁下，她是精灵，按照教廷律法，异端必须就地净化，或是押入圣牢。您这是...”
“她哪也不去，她就跟着我。”
“可规矩是...”
魔雨莎一只手撑着脑袋，丝毫不在意骑士的话语，只是淡淡地看着圣都那高耸的雕塑——一柄巨大的圣剑。
“主教发话前，我就是规矩。”
“...好的。”
这次，喘不过气来的是骑士们，他们的额头渗出了冷号，反而是天野雪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队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下了马车，魔雨莎拉起天野雪的手，走进了这座对天野雪而言，如同地狱的圣都。
一路上，天野雪总是低着头，不敢去抬眼看这里的任何人和事。
她们最终在一座通体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宏伟建筑前停了下来。
北部九剑的总部——圣剑。
“三，你回来了。”
一个穿着同样制服，但神情严肃得多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胸前佩戴着代表“四”的徽记。
男人看了一眼天野雪，眉头紧锁。
“她是谁？”
“我带回来的人。”
“一个精灵？”男人嗤笑一声，“二，你是不是在雪原待太久，脑子被冻坏了？把她交给我，我会处理干净。”
他说着，便伸手向天野雪抓来。
天野雪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是出鞘声。
魔雨莎已经拔出了剑，剑尖稳稳地抵住了男人伸过来的手。
“四，我再说一次。”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准碰她。”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收回手，死死地盯着魔雨莎。
“为了一个异端，你要对我拔剑？”
“她不是异端。”魔雨莎收回剑，金色的瞳孔直视着对方，“她是我的任务目标。”
“任务？”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什么任务？带一个精灵回来当宠物吗？”
“我的任务，”魔雨莎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是亲眼确认预言中的‘灾厄’是否为真。在我的调查结束之前，她...”
她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在想用什么理由劝退眼前的家伙。
“...是我的调查对象，是北部九剑乃至教廷的最高机密，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四怔住了，他看着魔雨莎那副不讲道理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眼神复杂的精灵少女，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很好。”他冷笑一声，“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给主教，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建筑深处。
没有理会四的威胁，她转过身，看着依旧有些失神的天野雪。
“走吧。”
她拉起她再次拉起她的手，那掌心的温度，与周围冰冷的大理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魔雨莎为她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她自己的隔壁，房间很大，甚至比她在森林里的家还要宽敞，里面的陈设也极尽奢华。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魔雨莎站在门口，“外面...人很多，你在这里很安全。”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天野雪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窗外是圣都的夜景，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她抬起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一半是刻骨的仇恨，一半是无法抑制的...悸动。
她爱着这个幻境里的魔雨莎，爱她那份比现实还要有温度的温柔。
可她又怎么能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她缓缓地靠在墙上，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活下去。
她对自己说。
“伪装自己吧，天野雪，隐藏所有的恨意。”
“然后，在这个地狱里，理解试炼的意义，找到能将这里的一切彻底颠覆的乱七八糟的破局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