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雪学会了微笑。
但她被带进来的那天,魔雨莎是满身伤回来的,问她,却说小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开心就好。
“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你的负责人,我会抚养你长大,如果有人要杀你,就得先跨过我的尸体。”
“这是我的任务,让你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不是他们口中祸害苍生的魔女。”
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熟悉而又认真的承诺。
天野雪又哭了。
于是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她很乖,没有给魔雨莎带来任何麻烦。
她成了三阁下带回来的那个安静而无害的精灵宠物,这是圣剑里所有人对她的认知。
至于魔女?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三个月前的清剿,似乎魔女被杀死了一样。
每天清晨,她会准时等在魔雨莎的门外,门打开,那个银发的少女便会走出来,虽然穿着得很整洁,俨然一副随时待命出击的样子,但困意总会让魔雨莎忍不住打哈欠。
“早。”
魔雨莎的声音总是很平淡。
天野雪跟在她身后,穿过冰冷的长廊,走向训练场。
她不需要参与训练,只是坐在场边的石阶上,静静地看着魔雨莎练剑、练魔法。
“魔雨莎,你今天有任务吗?”
她的声音传入魔雨莎耳中,对方停下动作回应道:
“...没有,怎么了?”
“我想家了。”
“...那...我陪你出去怎么样?上次去了趟火山,那里的事物和娱乐还算不错,去那里散散心怎么样?”
魔雨莎当即表现得焦急起来,她把剑收入鞘中,赶忙小跑到天野雪的身前,蹲下来安慰她。
天野雪笑了出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用木头那耿直的方式去让木头难堪。
明明这次是她主动贴上来找魔雨莎,结果魔雨莎还是和现实里的一样这么在乎自己,更温柔更体贴,不过她还是最喜欢现实里的那个木头。
“不用啦,你能陪着我就行,我们去图书馆读书吧,上次看的《继承家主:上位先战意中人》还差一点点呢。”
于是便动身前往图书馆。
路过的骑士和侍女总会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只不过在一次干净利落的“对练”里,魔雨莎将四打断了三根肋骨,此后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
图书馆的建筑风格让她总感觉自己来过这里,这里几乎没有很大的照明设备,藏书不怕火,所以每个人都是端着蜡烛来的。
只不过有很多书是没有内容的,魔雨莎说,空白的书都等待着别人来撰写他们的故事。
魔雨莎在和前台聊天,天野雪就端着蜡烛,打算去找到那本《继承家主:上位先斩意中人》。
但两个年轻的骑士靠在走廊的拐角,看到她,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这不是三阁下的宠物吗?”其中一人嗤笑一声。
天野雪停下脚步,低着头,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另一人却伸出脚,拦住了她的去路。
“听说精灵的血能增强魔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天野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没有抬头,只是将身体绷得更紧。
“喂,跟你说话呢。”
那只脚不耐烦地踢了踢她的脚踝。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抓住了那个骑士的脚踝。
是魔雨莎,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脸上的惊恐。
“啊——!”
骑士发出一声惨叫,骨头也跟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们现在的行为,妨碍我的任务了。”
她松开手,那个骑士立刻抱着脚跳着退开了。
而后,魔雨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找个位子坐下来读书吧。”
...
【冯川响子坐在那属于她的家主之位上,只不过,她心里空空的。】
【成为家主后,她的身边再无一个可以诉说内心的人。】
【——本书完。】
“...魔雨莎,我们走吧。”
真是让人胃痛的故事。
“好。”
...
之后的日子里,魔雨莎还是那个木头,她不会说安慰的话,却会在天野雪看书时,安静地坐在她对面。
在她夜里做噩梦惊醒时,来到自己房间里,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哄着自己入睡,虽然不知道魔雨莎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噩梦惊喜的。
天野雪依旧扮演着那个顺从的角色,她接受着她所有的好意,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
她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所有的北部九剑,骗过了整个教廷,甚至骗过了高高在上的主教。
可她骗不过魔雨莎。
又一次被梦里家人惨死的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耳边萦绕着大家的惨叫声。
“小雪...活下去。”
“小雪,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她蜷缩在被子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吱呀——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魔雨莎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在她的床边坐下。
“喝了。”
天野雪没有动作,魔雨莎也没有催促,只是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的笑,没有到眼睛里,小雪。”
天野雪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地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上了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金色瞳孔。
“……我没有笑。”
“你有。”魔雨莎摇了摇头,“你每天都在笑,对着所有人。但是,不对。”
她收回手,站起身。
“早点睡。”
她没有继续开口说什么问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离开了。
天野雪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缓缓地抬起手,覆上自己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是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的开心过。
于是天野雪开始思考。
复仇,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为了复仇,她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可...
她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上。
如果复仇的终点,是要与这个假的魔雨莎刀剑相向...
不,就算是假的,可魔雨莎还是那个魔雨莎,既然这样...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成形。
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一条...既能复仇,又不必失去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