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开完会，之后几天，活动室里意外的热闹。
天音带来了点心，穗花埋头画画，常海也真的在构思故事。看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像个正经社团了。我的计划，看起来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局。
然而，事情很快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我去找相马穗花，想看看她的进度如何。
“岐路君！你来看！”她看到我，有些兴奋地向我招手。
她的画板上，是一张用炭笔画的草稿。画面很有冲劲：一个女孩在樱花飞舞的坡道上奋力奔跑，像是脸上的汗水，自信的笑容，跑步的姿势都相当值得推敲。
“怎么样？”她期待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嗯，感觉不错，挺有冲劲的。”我点点头。这张画的相当有冲击力。但是，当封面……不行。
“当封面的话，有点太乱。别人第一眼不知道该看哪儿。”我指着画稿说。
我拿出手机，调出几张我找好的参考图。
“你试试把人画大一点，放中间。背景先随便涂个颜色就行。先把重点弄突出，其他的后面再说。懂我意思吧？”
我自认为给出了一个很实际的建议。然而，穗花眼里的光，明显暗了下去。
她默默地听完，拿回了自己的画稿，看了很久。
最后，她低声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常海丰垣也来找我了。
“岐路！我想到一个超棒的点子！”他一脸兴奋，“就写我们学校附近那家便利店，但是，把它设定成连接异世界的‘中转站’！来店里的客人，有精灵、兽人，还有下班的魔王……怎么样？有意思吧！”
“这主意不错啊，挺有意思的。”我先肯定了一句。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们这第一炮，得打得稳一点。你这又是精灵又是魔王的，一篇稿子根本写不完，而且学生会那帮老古董肯定看不懂，到时候直接给我们毙了怎么办？”
“可校园故事也太无聊了吧……”他皱起了眉头。
“我们的目标不是拿文学奖，是不被废社。”我用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话，“先写个谁都看得懂的，安全第一。你那个异世界便利店，等我们社团活下来了，有的是机会写。”
常海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他“哦”了一声，默默地合上了电脑，脸上的兴奋劲儿全没了。
周五放学后，我们举行了第一次“周度进展评审会”。
常海交上来的，是一篇题为《那年夏天的三分球》的大纲。写得很标准，但没有什么吸引读者注意的点。
相马穗花交上来的，是一张完全按照我说的构图画出来的封面草稿。人物很大，背景干净，但那个奔跑的女孩，脸上动人的表情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天音看着这两份“成果”，脸上全是担忧。
“很好，这周的进度达到了。”我宣布道，“我会把这两份草稿发给祥山学姐看看。”
我当场就用手机，将照片和文档发给了祥山学姐。
活动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在等。这感觉，确实像在等待“评委”的审判。
不到五分钟，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祥山学姐的回复。
我点开消息，上面只有一句话。
“匠气太重，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像是为了交作业拼凑出来的。无聊。”
我愣住了。
我看着手机上的字，又看了看面前那两份标准的成果，心里腾地一下就冒起一股火。
哈？无聊？
我让他们交的东西都交了，格式和主题都对得上，这不就行了吗？
什么叫“自己的东西”？那种不确定的玩意儿，能通过学生会的审核吗？这家伙到底懂不懂啊……
切，不管了。
我收起手机，对大家说：“祥山学姐提了些意见。问题不大，下周我们把细节再打磨一下就行了。”
祥山学姐那句“无聊”的评语，让我很不爽。
整个周末，我都在想这件事。
周一放学后，我召集了所有人，开了一次短会。
“好了，各位。上周的东西，祥山学姐看了，觉得还不够好。”我直接说道，“她说我们的作品细节不够，看起来有点随便。所以这周，我们得再加把劲，把东西做得精细一点。”
我把祥山尖锐的批评，换成了一个更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
然后，我拿出了我的“新方案”。
“常海，”我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故事结构图递给他，“你那篇校园故事，写得有点散。我帮你找了几个获奖范文的踩分点，你照着这个框架，把你的故事填进去。”
“穗花，”我将几张打印出来的插画教程递给她，“你的封面看上去已经很完美了，送到老师那里绝对没有问题。但是上色还可以更进一步，你一定不想止步于此吧，”
我看着他们有些为难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周五，必须拿出一份让所有人都没话说的‘成品’。拜托了。”
我的“新方案”，效果显著——从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都是。
常海没再来活动室了。我后来在教室走廊碰到他，他只是说“在家写得更专注”。我没多想，只要他周五能交稿就行。
之后，我又去找了相马穗花。
相马正对着电脑，一笔一笔地模仿着手机里所教的上色方法。我得承认，画板上的那幅画，看起来确实比上周那张草稿漂亮多了，颜色鲜艳，光影分明。
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看到我后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埋头画画。
我有些担心她的状态。
”觉得累的话就休息会儿吧，相马同学。“
她摇了摇头，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周四放学后，我正在收拾书包，天音走到了我的座位旁。
“岐路君，”她看起来很犹豫，但还是开口了，“我有点担心。穗花她……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她以前画画的时候，眼睛都是发亮的。”
“现在是关键时期，总会有点压力。”我一边把课本塞进书包，一边回答，“等我们做出好东西，通过了评审，她就会开心的。”
“可是……万一我们现在做的，根本就不是‘好东西’呢？穗花她，看起来很痛苦。”天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她。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像以前一样，大家随心所欲地聚在一起，然后等着学生会通知我们废社？你想要的，是那个结果吗？”
天音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拉上书包的拉链，站起身。
“明天就知道了。”我留下这句话，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身后站了很久。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我心里也有点烦躁。
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专业的技术，符合审查的题材，清晰的构图……这些加起来，不就是好吗？
……明天，等祥山学姐的评语出来就知道了。
我的方法，不可能有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