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按照伏司见发来的地址，来到了车站附近的一家家庭餐厅。
推开包间的门，我看到了此生难忘，尴尬到能我抠出三室一厅的一幕。
伏司见天音正努力地挤出微笑，试图活跃气氛；相马穗花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缩在最里面的位置，用菜单挡着自己的脸；常海丰垣板着一张臭脸，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杯，仿佛想把它看出一个洞来。而最角落里，已经提前到场的祥山学姐，更是连伪装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带来的精装书里。
啧，这哪里是庆功会，简直是一场灾难。
“啊，岐路君，你来了。”天音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快请坐。”
我面无表情地在剩下的一个空位上坐下，位置正好在祥山学姐和常海之间，左边是西伯利亚高压，右边是太平洋低气压，我感觉我的体感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那个……大家想吃点什么？”天音努力地维持着基本的交流，试图开启话题。
她拿起菜单，像个称职的服务员一样，开始介绍，“这里的汉堡肉饼套餐好像是招牌，甜品的话，草莓芭菲看起来很不错。”
“……这个。”穗花指着菜单上最便宜的土豆沙拉，小声说。
“随便。”常海头也不抬。
“红茶。”祥山学姐翻了一页书。
饶了我吧。我看着这几个交流能力基本为零的家伙，心里忍不住开始吐槽。
一个闷葫芦，一个别扭怪，还有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高冷前辈。当初我到底是怎么会觉得，靠这几个人就能拯救社团的？我当初的计划，真是烂到家了。
“我要一份炸鸡拼盘，再加一份大份的薯条和一杯可乐。”我指着菜单说道。
既然是“庆功会”，至少得吃回本。
点完餐后，包间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服务员端上饮料的时候，都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动作格外轻柔。我能听到隔壁包间传来女高中生们愉快的笑声，那笑声和我们这里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终，还是天音打破了僵局。
“说起来，穗花，”她的声音很柔和，“我听美术社的同学说，你最近在准备一个新的系列？还是关于小鸟的故事吗？”
“啊……嗯。”相马听到那幅画，精神稍微放松了一点，“就是……想把之前那个故事，再画得完整一点。”
她小声地说着，然后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看向常海丰垣。
“那个……常海君，”她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问，“关于你故事里的画眉鸟……我想再画一幅它还没有学会唱歌时的样子。你觉得，它那个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单纯的害怕，还是也有一点不甘心？”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常海的话匣子。当话题从尴尬的社交转移到他最熟悉的创作上时，他那副别扭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不甘心，肯定有。”他立刻回答道，“它不是不会唱，只是不敢唱。它看着别的鸟都能自由地歌唱，心里肯定会羡慕，会嫉妒，甚至会讨厌那个胆小的自己。你画的时候，可以让它的眼神更复杂一点，不只是害怕，还要有一种……渴望又压抑的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相马连忙拿出铅笔，在旁边做着笔记。
看着他们两个开始投入地讨论起来，整个包间的冰冷气氛，总算开始融化了。天音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我点的炸鸡拼盘和薯条上来了。那一大盘冒着热气的食物，瞬间成了桌子上的焦点。
“哦……看起来不错。”常海的目光，下意识地被炸鸡吸引了过去。
我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根薯条，蘸了蘸番茄酱，然后把整个盘子，朝他的方向，推了过去一点。
“……谢了。”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拿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
“喂，”我一边吃着薯条，一边随口对他说道，“你那篇《画眉鸟》，结尾写得还行。”
“哈？”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我会夸他，“你说什么？”
“我说结尾，”我重复了一遍，“‘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森林时，画眉鸟终于唱出了第一声不成调的歌’——那句。写得不错，比你之前那些只会喊口号的东西强多了。”
这是实话。虽然过程很烂，但他的真诚，最后确实打动了相马。
常海被我这突如其来，夹杂着挖苦的“夸奖”给说得有点懵。他看着手里的炸鸡，又看了看我，脸上那副别扭的表情又回来了。
“……要你管。”他最终，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然后就把头转向另一边，继续和相马讨论画稿去了。但他吃炸鸡的速度，明显快了一点。
啧，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就在我以为这场尴尬的“庆功会”，就要这么平淡地结束时，一直沉默的祥山学姐，“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别高兴得太早了，伏司见。”
“什么意思？学姐。”伏司见天音有些不解。
“文化祭的特别奖，确实让你们暂时免于了被立即废社。但是，根据学生会本学期初的决议，你们文学社因为长期成员不足和活动报告缺失，已经被正式列入了重点观察社团名单。这件事，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伏司见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祥山学姐继续用她那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下个月的‘学园开放日’，就是对所有‘重点观察社团’的最终考核。如果你们不能拿出足以证明社团具备‘持续活力’的全新成果，后果你们应该是明白的。”
她说完，整个包间，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彻底的死寂。
啧，刚打完新手教程，最终BOSS的名字就报出来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脸“与我无关”的祥山学姐，不知为何，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校园开放日……吗？
有意思。
本来以为已经结束的游戏，好像突然之间，又被人发布了新的DLC（追加下载内容）。
而且，听起来还是个高难度的挑战任务。
我拿起最后一块炸鸡，放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