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记得哦。”
她保持着最初的微笑。
发丝与衣裙沾满了金色的血，晕染着看不清的她。
“与你相知，相识，熟捻，而后分开的每一个画面，我都铭记于心。”
我欣慰的露出了笑容。
也许，毫无盼头地努力，最终只是为了一见她的笑颜。
虽然这份努力，一开始就源自于自己当时毫无来由的善心。
“但是，我还不能和你一起离开。”
卡叶夏的笑容由甜蜜转为了苦涩，如同蓬松的棉花糖落入了一块黄干色的苦瓜。
怎么吃都不得劲。
我静静地听着。
万事皆有缘由，何况是“卡夏”的缘由呢？
“我对你，感到很抱歉。”
“我没有善待好你临终时交付给我的话。”
“我没有照顾好虚空族最后的子民。”
“我因为报恩心切，草草落入了神战之后神界权力分配的漩涡里。”
“既然我身上现在流淌着象征虚空族的鲜血。”
“那么，我便要替那些因我而死的虚空子民们报仇。”
她的声音由低落转至高亢。
我看着她，和记忆中在战场所向披靡后陷入茫然的卡叶夏一模一样。
或者说，这才是她。
卡叶夏。
一个至纯至善的至高神，武德充沛，思维却很单纯。
至于零号实验那个温柔可人的卡夏。
该说是她因破碎的神魂没有任何牵绊的她吗？
比起现在卡叶夏，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将笔记本递给我，温柔待我的卡夏。
知性，温柔，带着善解人意的聪颖。
所以，答案就显得很可笑了。
卡叶夏其实在欺骗我——
她只拥有着神战中我对她善意举动的朦胧片段，而那些累积成性的温柔，全都因为神魂的破裂迷失在了时间的裂缝里。
说白了，她只记得我的好，而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一个很好的神。
卡叶夏在我神战死后一定懊悔了许久，思考了许多事情，发掘了自己在神战处事为人上的笨拙，才在分裂神魂后。
将那一枚，将最能闪烁她智慧和美丽的碎片，借由安心之手，送至零号实验中与我相遇。
但，碎片终究只是卡叶夏的投影。
我必须接受眼前的她，才是最初的卡叶夏的事实。
至于我心中的那个卡夏，或许在她消失的那一天便死去了。
那抹白色的衣裙化做了记忆里皎洁的月光。
所以，记忆里的她才告诉我，她叫卡夏。
是卡叶夏记忆的一段。
明明她就在眼前，我却没法与她相认。
我的心情些低落。
安心作为生命女神，自然能感受到我生命的状态的压抑，她温柔地用生命能力抚慰着我。
绿色的叶子贴至我的胸前。
而安心却紧抱在我的身后，脸上全是幸福与满足。
卡叶夏则以为我受了重伤，愧疚的面色下，复仇的怒火更胜。
三个神，三种心情。
“你想怎么做？”
我艰难地开口。
“我会杀光那些神界委员会的残余，遏制神界的继续发展，使虚空与神族再次恢复到光明剑认可的平衡势。”
我皱了皱眉头。
卡叶夏虽然强调杀的是神委会的残余，但连神族族长都已然成为其傀儡。
那么神界所有范围内，其实都划归与神界委员会的势力。
卡叶夏说的大义凛然，但若真按她说的杀至虚空与神族之力相当。
相当于她要杀穿整个神界。
让神界的人数只余三位神于虚空保持一致。
这太......
我揉了揉眉头。
“小夏，我认可你的能力，也知道你渴望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弹了弹她的脑门。
她没有防备，捂着额头，将光明剑放在地上。
“虚空被神界杀完，是因为虚空最开始就犯了错。”
“希望把神界划归为自己的领土，统御上界。”
“做法暴力，初衷也错了。”
“神界就是神界，虚空界就是虚空界，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强行融合的后果便是彼此不合，最终一定是要分开的。”
“所以你在神战里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即便最后你杀死了我，也是代表神族惩治了虚空族，是光荣的。”
“虽然最后波及虚空最后的子民，但这就是战争，战争总是不留情的，我提醒你，是让你不要失却了内心的纯良。”
“可看看现在的你呢？”
“身体充盈着上界最强的战斗力，拿着最强的神器，却只想着杀杀杀。”
“神族虽然占领了虚空，但诞生的神族生命足够支撑虚空的权能。”
“因而下界才没乱，世界还能照常运行。”
“你要是再拎起光明剑把神族杀个对穿，那么，下界就没神管了。”
“混乱的就不只是我们上界了，do you understand？”
卡叶夏低着头被我数落着，如同没做好作业被请家长后数落的小女孩。
卡叶夏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
“那，虚空族的仇就不报了吗？”
卡叶夏眼巴巴地看着我，金血染亮她的衣裙和秀发后本来是很神圣而美丽，现在却显得十分滑稽。
我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发。
哎呀傻孩子，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明白了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先让生命女神复苏一部分虚空族子民后，再谈后话吧。”
“你呢，就负责照看有关神族的事宜，看看他们的神职体系是不是还完善。”
“如果神族没有再攻打至虚空地带，我们就止战养伤吧。”
我看着一片荒芜的虚空地带，这里曾经也有富丽堂皇的魔王殿，还有生活于魔王殿旁的千万房屋，被神族占领后，这里就变成了废墟。
魔王殿，也被改造成了神族的囚神堂。
我想起了刚到神界时维多利亚领着我在囚神堂里参观的画面。
现在想来，那是在嘲讽我呢。
你们曾经偌大的虚空族，不也变成了神族的阶下囚吗？
我摇了摇头。
战意并没有在我的内心升腾而起。
我本就是个不好战事的人。
神战时参战属实是被逼无奈，没办法，当时卡叶夏获得不死之书能力后没有停止，而是一路杀伐。
剑指虚空魔王殿，即便没有不死之书，我若仍不参战虚空族就死光了。
但如果神战一开始便参战，而没有阴差阳错即便有着不死之书的我也会被卡叶夏没日没夜地砍成无数的片片。
我有些但又哦地看着卡叶夏。
而卡叶夏懵懂的眼神在看着我。
安心依旧如八爪鱼在身后紧抱着我不动。
呼吸着我背后的空气。
我则想着远方的未来。
未来，是一件光是想着就会头疼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