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觉得今天倒霉透了。早起踩到狗屎,上班地铁坐过站,午饭吃到半截苍蝇,加班到晚上十点还被无良老板临时加了活。当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在被城市霓虹映照得光怪陆离的人行道上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回家,把自己摔进那张虽然不软但至少能躺平的床上。
他习惯性地抄近路,拐进一条白天都显得昏暗、晚上更是幽深的小巷。巷子尽头是城市边缘的老旧路灯,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灭,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某种垂死挣扎的生物。林晓打了个寒颤,裹紧单薄的外套,加快了脚步。就在他快要走出巷口,望见外面主干道明亮车流的瞬间——
一道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压了下来!不是路灯,也不是车灯,那光纯粹得不像人间之物,带着灼热的气息和令人心悸的嗡鸣,瞬间吞噬了他的全部视野。林晓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力量攫住了他,像是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全身,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坠落,而是在被某种存在随意地“扔”了出去。
强烈的眩晕让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令人作呕的旋转和失重感骤然消失。
砰!
他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预想中水泥地的坚硬和剧痛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触感——柔软、厚实,带着惊人的弹性,像摔进了一床铺满了羽绒的超级大蹦床。冲击力被这奇异的“地面”吸收了大半,饶是如此,巨大的震击感还是让他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差点背过气去。
“咳咳…呕…”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过了好一会儿,翻腾的胃才稍微平息,眩晕感也略微减轻。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感觉全身骨头像散了架,尤其是左胳膊肘,火辣辣地疼。
“妈的…谁家高空抛物这么没公德心…不对,那光…”他揉着发麻的胳膊肘,骂骂咧咧地抬起头,想把肇事者揪出来骂个狗血淋头。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眼前的景象时,所有的咒骂和抱怨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声的抽气。
这…这是什么地方?!
头顶,没有熟悉的、被光污染染成橙红色的城市夜空,更没有闪烁的霓虹招牌。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巨大到令人窒息的伞状结构!它们像童话里巨人国度才有的蘑菇,每一朵的伞盖都宽逾数十米,高耸入云,彼此紧密相连,构成了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穹顶。这些“蘑菇”并非死寂的植物,它们的菌盖和粗壮的菌柄上,正散发出柔和的、蓝绿色的莹莹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均匀地照亮了下方广袤的空间,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梦幻迷离的微光之中。
林晓的目光艰难地从那壮观得近乎神迹的“蘑菇穹顶”上移开,落到自己身下。
他正跪坐在一片同样散发着微弱蓝绿色光芒的“地毯”上。这“地毯”厚实绵软,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地面,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它并非织物,更像是某种…活的菌丝?无数细密的发光菌丝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层富有弹性的菌毯。微小的光点如同有生命的尘埃,在菌毯表面缓缓流动。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发光的菌毯。触感温凉、湿润、富有弹性,像刚下过雨的湿润苔藓,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脉动感?他捻了捻手指,指腹沾染上一点细腻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孢子粉末。
空气中飘浮着无数类似的光点,比菌毯上的更灵动,如同微型的萤火虫,随着看不见的气流上下翩跹。它们不像虫子,更像是纯粹的光之精灵。
林晓僵硬地转动脖子,环顾四周。巨大荧光蘑菇构成的穹顶之下,是这片无垠的发光菌毯“平原”。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树木的轮廓,它们的枝干虬结扭曲,覆盖着厚厚的、同样发光的苔藓。树与树之间,似乎有一些依树而建的…树屋?那些树屋小巧精致,像巨大的鸟巢,同样点缀着微光。
“鹿…?”林晓的目光捕捉到远处林间一闪而过的优雅轮廓。那生物体型不小,身形矫健,最奇特的是,它身上似乎布满了流动的光斑!那些光斑明灭不定,让它完美的轮廓在幽暗的林间若隐若现,宛如森林的幽灵。
寂静。
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周围一片死寂。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声喧嚣,没有城市应有的任何噪音。只有一种极致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自然之声”——菌丝生长的细微窸窣?孢子飘散的无声气流?远处清泉流淌的泠泠声响?这些声音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反而衬得这片空间更加空旷、诡异。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林晓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蘑菇成精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还是我游戏打多了,肝出幻觉了?VR技术这么逼真了?不对…刚才那光…那摔下来的感觉…”
他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晓的后背。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强迫自己冷静,试图用科学解释这一切:“平行宇宙?空间裂缝?外星人绑架?”每一个念头都显得那么荒诞不经。他试图站起来,双腿却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发软,一个踉跄又坐了回去。
慌乱中,他的手无意识地伸进裤兜,想掏手机报警——虽然他知道这举动在此刻有多么可笑。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硬邦邦的东西。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造型极其奇特的小物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木,入手温润,带着玉石般的质感。整体形状像一个抽象化的星芒,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不断散发出柔和温暖光芒的晶石。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带着奇异的韵律感。林晓确定,自己兜里之前绝对没有这东西!它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是什么?”林晓皱眉,凑近了仔细端详。这东西做工精良,线条流畅,绝非地球上的工业制品。在它柔和的光芒映照下,林晓心中的恐慌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
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星芒物件中心那颗发光的晶石,试图找出开关或者缝隙。就在他的指腹按压到晶石表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时——
嗡!
星芒物件猛地一震!那颗米粒大的晶石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光,如同在手心引爆了一颗微型太阳!
“啊!”林晓下意识地想把它扔出去,但那东西仿佛粘在了他手上!一股无法抗拒的、滚烫又冰凉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瞬间席卷全身!那感觉像是被无数道电流同时贯穿,又像是被丢进了超高压的锻造炉!
“不——”林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变调的嘶吼。
下一瞬,无法言喻的华丽光效彻底吞没了他!
七彩的流光如同喷泉般从他身上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交织成绚烂的光带!无数由纯粹光点构成的、散发着清香的粉色花瓣凭空出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在他周围形成一场梦幻的花瓣雨!更离谱的是,他脑子里轰然炸响了一首宏大、激昂、充满了少女漫画风格的BGM!弦乐齐鸣,鼓点激昂,女声高亢地吟唱着不知名的旋律,仿佛在庆祝什么盛大的诞生!
在这惊天动地的光效、花雨和BGM三重奏中,林晓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股力量强行拉伸、塑形!衣物如同幻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蕾丝!层层叠叠、繁复到极致的粉白色蕾丝!蓬松巨大的裙摆瞬间撑开,覆盖了他身下一大片的发光菌毯!纤细的腰肢被束紧,腿上传来丝袜的滑腻触感,脚上套上了小巧精致的、缀着蝴蝶结的高跟鞋!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柄顶端镶嵌着璀璨星形宝石、通体流光溢彩的华丽法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变身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
光芒散去,花瓣雨停止,震耳欲聋的BGM在他脑中最后一个高亢的音符后戛然而止。
林晓,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星光琉璃”,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蓬松得足以藏下好几个人的巨大粉白蓬蓬裙!精致的蕾丝花边层层叠叠,在菌毯的微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纤细的腰肢被束得几乎喘不过气。修长的双腿包裹在柔顺的白色丝袜里,一直延伸进那双闪闪发亮的、有着可爱蝴蝶结的矮跟小皮鞋。他抬起手,看到的是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纤细手指,正紧紧握着一根华丽得不像话的星光法杖。
一阵微风吹过,蓬蓬裙的裙摆轻轻摇曳,带起一股…浓郁的草莓味甜香。
“……”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菌毯下传来的、仿佛嘲笑般的细微窸窣声。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饱含羞愤欲绝的尖啸撕破了森林的宁静!林晓,或者说星光琉璃,双手猛地抱住头,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散发着蓝绿色光芒的柔软菌毯上。
裙子!蕾丝!蓬蓬裙!丝袜!高跟鞋!法杖!还有那闪瞎眼的光效!那自带的花瓣雨!那在他脑子里开交响乐会的BGM!
强烈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地挖个地缝钻进去,然后把自己活埋了!不,最好是立刻被一道雷劈死,灰飞烟灭!这比社死恐怖一万倍!这是异世界·究极·终极·宇宙级·超级社死!
“救命啊——!!!”内心疯狂咆哮的OS如同弹幕般刷屏,“这什么鬼变身器啊?!谁设计的?!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救命!让我变回去!立刻!马上!NOW!!!”
他试图去撕扯身上这身华丽到刺眼的衣服,却发现这玩意儿坚韧得超乎想象。他想把法杖扔了,那法杖却像粘在手上一样纹丝不动。他甚至想用头撞地,但身下柔软的菌毯让他连这点自残都做不到。
就在他瘫在菌毯上,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社死的巅峰)的时候——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犹豫和好奇的脚步声,伴随着低低的、如同叶片摩擦般的细碎低语,由远及近,从旁边的巨大蘑菇林阴影中传来。
林晓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完了。
社死人生,异界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