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深处,代号“沙盒”的武器训练区。这里不像外面的整备区那样堆满冰冷的钢铁模块,反而更像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无限延展的异次元空间。脚下是略带弹性的白色复合材料,头顶和四周是柔和的、模拟天光的光源,无边无际,只有远处悬浮着一些颜色各异、形态不同的全息标靶,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的彩色气球。
安然依旧裹着她那条巨大的奶酪方块毯子,像一只慵懒的橘猫般蜷缩在一张凭空出现的、同样毛茸茸的悬浮懒人沙发上。沙发旁边甚至还飘着一个悬浮托盘,上面堆满了各种零食袋子,薯片的“咔嚓”声成了这片空旷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她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一眼面前站得笔直(李富贵和姜景)和有些局促(玄米)的三人组。
“行了,地方到了,”安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在沙发上睡过去,“‘沙盒’训练场,帝国最新款的沉浸式动态模拟系统。在这里面,你们可以尽情折腾,只要别把自己脑子炸了,外面屁事没有。” 她指了指远处那些标靶,“红色是固定靶,蓝色是移动靶,绿色是…嗯,会反击的模拟敌对目标。自己选难度。武器都熟悉了?那就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值不值得我浪费的薯片热量。”
她说完,整个人又往沙发里陷了陷,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半眯着的琥珀色眼睛,一副“你们表演,我看着睡”的架势。
李富贵握紧了手里那根升级版物理学圣剑。入手的感觉确实比之前更沉实,握柄处贴合掌心的弧度似乎也经过优化,挥舞时带起的破空声更加尖锐短促,隐隐有低沉的嗡鸣。他尝试着朝最近的一个红色固定靶(一块悬浮的方形金属板)冲了过去,大吼一声,抡圆了撬棍,用尽全力砸下!
铿——!!!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火星四溅!
李富贵感觉虎口发麻,定睛一看,那金属靶子被砸中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向内凹陷的撬棍头印痕!深度足有半寸!而撬棍本身,毫发无损,甚至连点划痕都没有。
“卧槽!”李富贵又惊又喜,“劲儿这么大?” 他来了精神,对着那个靶子又是“铿!铿!铿!”几撬棍下去,砸得靶子嗡嗡作响,凹痕连成一片,像被怪兽啃过一样。虽然动作毫无章法,纯属街头斗殴式的乱砸,但破坏力确实惊人。
另一边,玄米则显得安静得多。她双手紧握着“森林低语”法杖,杖顶的多棱晶体随着她的意念,散发出柔和的翠绿色光芒。她对着另一个红色靶子,有些生涩地低声吟唱了几个精灵语的音节,法杖轻轻向前一点。
呼!
一道碗口粗细、凝练如实质的翠绿色能量箭矢瞬间激射而出,无声无息地命中靶心!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被击中的金属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韧的藤蔓状物质,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几秒钟就将整个靶子包裹成了一个绿色的茧!
“哇!”玄米惊喜地轻呼出声,小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她感受到了法杖对她自然魔力的巨大增幅,原本需要复杂咒语和大量魔力引导才能施展的“自然缠绕”,此刻变得如此轻松惬意!她尝试着又点向另一个靶子,这次凝聚的是一团温暖柔和的光球,光球击中靶子后无声地扩散开,被笼罩的区域仿佛充满了生命的气息(虽然对金属靶子没啥用,但看着很治愈)。她玩得不亦乐乎,法杖在她手中如同肢体的延伸,光芒流转,充满了灵性。 角落里的姜景双手平举“静谧夜莺”,眼神专注锐利,锁定红色固定靶。深吸气,屏息,食指扣动扳机——
“砰!”
清脆的爆鸣!后坐力清晰传递!靶心瞬间出现一个边缘光滑、冒烟的圆孔!
就在枪声的余韵中,异变陡生! 姜景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握枪的手瞬间绷紧,指关节发白。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属于“姜景”的沉静、克制、甚至是那一丝因陌生武器而起的困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动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如同熔岩般灼热、狂野、充满侵略性的光芒!那光芒深处,仿佛有一个沉睡的凶兽被枪声惊醒,挣破了枷锁!
“哈——!”一声长啸,带着极致的亢奋和一种撕裂般的畅快感,从姜景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与他平时清朗的嗓音截然不同,更加低沉、沙哑,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不再是那个带着书卷气的古风美男,而是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狂肆的弧度,眼神睥睨,如同换了一个灵魂!他随意地甩了甩手腕,动作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充满暴力美学的流畅感,仿佛这双枪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浸淫了无数岁月。
“舒服!真他娘的舒服!” 姜景低吼着,声音粗粝,然后低头,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扫视着手中的双枪,像是在看失散多年的爱人,“还是这玩意儿够劲!比那把破铜烂铁爽快一万倍!”
砰!砰!砰!砰!
清脆急促的枪声如同爆豆般连绵不绝。姜景脚下踏着一种奇异的、融合了武学步法与现代战术规避的滑步,身形在空旷的训练场上高速移动、急停、变向,留下道道残影。双枪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枪口焰光跳跃,精准地追逐着每一个高速移动、甚至做出战术规避动作的蓝色和绿色目标。
“废物!移动轨迹这么直?预判!懂不懂预判?给爷死!” 他一个利落的侧滑步避开模拟的射线攻击,双枪齐发,将两个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的绿色人形靶凌空打爆成光点。
“左边那个!对!就是你!探头探脑的怂包!爆头!” 他狂笑着,手腕一抖,一道脉冲光束擦着李富贵撬棍挥舞的轨迹飞过,将李富贵刚刚逼退的一个靶子“脑袋”精准点掉。
“看见没?撬棍仔!小豆芽!”姜景打空弹夹,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退出弹匣,从战术腰带上摸出新弹匣“咔嚓”一声拍入,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他侧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嚣张的狂放笑容,眼神亮得灼人,对着正在艰难格挡的李富贵和旁边安静施法的玄米高声喊道:
“这玩意儿!可比那劳什子的破剑好用多了!够劲!够快!指哪打哪!什么狗屁心法剑意,抵得上老子一发能量弹实在?” 他用力拍了拍冰冷的枪身,发出“啪啪”的脆响,语气充满了对过往的轻蔑和对枪械力量的狂热崇拜。他甚至对着远处一个刷新出来手持盾牌的高难度绿色靶比了个极具挑衅意味的中指 ,“龟壳?挡得住老子几枪?嗯?!”
李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粗鄙的称呼惊得目瞪口呆。玄米抱着法杖,小脸煞白,求助地看向安然:“安…安然经理!姜景他…他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安然从毯子下懒洋洋地探出半张脸,琥珀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场中那台正在疯狂倾泻火力的机甲,语气依旧平淡:“嗯,意料之中。这得了‘科技狂热型人格分裂症’。任何够劲的科技造物——枪、炮、机甲、甚至给他艘飞船——都能把他体内那个狂妄自大、视血肉与冷兵器为草芥的人格给勾出来。离了那些铁疙瘩,就老实了。” 她说完,又缩了回去,仿佛在欣赏一场烟火表演。
仿佛是为了印证安然的话,姜景在又清空了一个区域的标靶后,似乎稍稍过了那股最亢奋的劲头,动作虽然依旧迅捷,但那股狂躁的戾气收敛了一些。他习惯性地想从战术腰带上摸弹匣,却摸了个空——备用弹匣打光了。
就在双枪离开他手掌,被他下意识地插回腰侧枪套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仿佛大脑被抽空般的轻微晕眩感袭来。如同高速行驶的列车猛然刹车,姜景脸上那狂傲不羁、睥睨一切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空白。
紧接着,刚才训练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口中喷吐的每一句粗鄙不堪的垃圾话,他那嚣张到极点的姿态,他对着靶子甚至队友(李富贵)比出的中指,还有他对自己过去引以为傲的剑道的极端贬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如同高清全息影像般,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在他自己清醒的意识中轰然回放!
“废物!…怂包!…破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姜景的身体猛地僵直在原地,如同被最恶毒的定身咒击中。他英俊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深邃的眼眸中,刚才的狂热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的惊恐、难以置信的羞耻和一种恨不得立刻原地去世的绝望!
“呃…啊…” 一声短促的、仿佛窒息般的抽气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窝在沙发里看戏的安然,像是掐准了时间点,懒洋洋地抬起了手。也没见她操作什么,训练场中央的光线一阵扭曲,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屏幕瞬间展开! 激昂到近乎癫狂的死亡金属摇滚BGM炸响!屏幕上,猩红的艺术字体标题如同鲜血流淌:
【银河系分部新纪录!‘枪火暴君’姜景の沙盒首秀——论枪火如何释放你心中的野兽!】
多角度、慢镜头、特写!循环播放着“枪狂”的每一个高光(社死)瞬间:风骚的走位,精准的爆头,粗鄙的辱骂(“破铜烂铁!”“撬棍仔!”“小豆芽!”被放大加粗),还有那个对着持盾靶子比出的、无比清晰且充满侮辱性的中指特写!甚至捕捉到了他舔嘴唇和眼神中那种近乎变态的亢奋!
死寂。只有震耳欲聋的BGM在疯狂捶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扑通!” 姜景双膝如同被斩断般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合金地板上!巨大的撞击声被BGM淹没。他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双手十指深深抠入地板缝隙,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羞耻、恐惧、自我厌恶…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一个嘶哑、破碎、带着浓重哭腔和极致绝望的声音,从他紧贴地面的口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在…在下…污秽满身…人格崩坏…言行无状…禽兽不如…惊扰李兄…亵渎玄米姑娘…更…更辱没师门…玷污己身…” 他剧烈地抽噎着,几乎无法呼吸,“此…此身此魂…已遭邪魔污染…万死…难赎其罪!唯…唯即刻自裁!方能…稍…稍洗此…滔天之耻!!!”
最后一个“耻”字带着撕裂般的哭喊,他猛地抬起头,额头一片青紫淤血,眼神涣散空洞,布满了血丝和屈辱的泪水。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双手颤抖着、疯狂地去拔腰侧枪套里的“静谧夜莺”,手指因用力过度而痉挛扭曲,似乎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炼狱般的社死与人格被污染的恐惧。
“卧槽!姜兄!住手!那不是你的错!”李富贵魂飞魄散,一个飞扑死死抱住姜景拔枪的手臂,用尽全力将他按倒在地。
玄米也冲了上来,小手死死抓住姜景另一只手腕,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啧,”安然终于慢悠悠坐直身体,挥手关掉了那要命的屏幕和BGM。震耳欲聋的寂静瞬间回归,只剩下姜景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嚎什么嚎?”她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不就是被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顶号玩嗨了吗?多大点事儿。枪离手,‘它’就老实了。死?死了这烂摊子谁收拾?你欠的债谁还?”
她看着地上被李富贵和玄米死死按住、如同失去所有生气般瘫软、眼神空洞绝望的姜景,恶劣地补上最后一击:“下次再控制不住让‘那家伙’跑出来撒野,或者‘它’再敢对着队友比中指、骂脏话…我就把你刚才这段‘枪狂暴君’的精彩人格分裂秀,配上你现在的死狗样和哭腔独白,做成全息沉浸式体验舱,上传到宇宙管理局资源共享娱乐区最显眼的位置,免费开放给所有员工‘学习观摩’一个月。标题就叫:《论一把枪如何让谦谦君子变身祖安狂魔》,保证让你在帝国扬名立万。”
“宇…宇宙管理局…娱乐区…免费…一个月…” 姜景的身体在李富贵和玄米的压制下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濒死般的、绝望的哀鸣。他彻底放弃了挣扎,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脸深深埋进臂弯,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背脊和那压抑到令人心碎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社死的冰冷与人格被污染的绝望,如同“归墟”外永恒的虚空,将他彻底吞噬。
李富贵抱着这个被自己“另一面”彻底击垮的队友,看着安然那副“我早看透一切”的咸鱼表情,再低头看看自己那根掉在不远处、朴实无华的物理学圣剑…
他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在“归墟”这个深不见底的地方,还是他的撬棍最让人安心。
至少,它永远不会背叛他,更不会突然蹦出来一个“撬棍狂魔”人格把他坑到社死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