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42 天台 旭 ——
“果然，人类基于有限信息所构筑的‘逻辑’还真是脆弱易碎，世界的‘真实’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且充满欺骗。”
这句话的声源并非朝日，而是天台入口。
阴影处，不知何时，身着黑色披风的少女正站在那里，方框眼镜后的目光静静注视我们。
少女显然已目睹刚刚的事，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原本只是为了拾回我作为‘人’的身份证明，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不愧为吾之幻瞳！”
对方指尖夹起学生证，披风在晨光中展开。
“灵魂出窍……时间穿越…还有这位学姐的‘100日元报价’，我可全都听见了哦，还真是不错的新闻题材。”
朝日倒是不出意外地极为淡定，饶有兴致的与其对视。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你说是吧，提托学长。”
无论在什么时候，掌握主导地位总是必要的，并且从她捡起学生证的动作来看……
“你是……葛西素音？”
少女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冲上前几步，语速急促。
“错！我的代号是侦探404，所谓姓名不过是那些‘愚者’的自作主张，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存在！”
她用缠满绷带的左手遮挡住半边脑袋，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我的鼻尖。
原来如此……与我的推测结果大差不差，就只是个重度中二病而已，那应该挺好糊弄过去的。
“侦探404……是小说《世界面》中的角色吧，正好我最近也在看哎！”
耳边传来自己扭曲到作呕的呼吸，我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不表达任何立场，试图将话题引向安全区域。
就像《希尔伯特纲领》中余下的“保守性”公理，尽管本质上已转变为“相对保守性”，但至少尚未彻底消亡——我仍对自己所构建的“逻辑”大厦抱有最后一丝执念。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因此要是这件事被第三者传播出去，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哦，难道这个世界的星空契约者不止我一个吗？”
葛西素音眼镜背后的目光微微眯起，与浅野司之前审视我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还是说……试图用拙劣伪装蒙骗我那能够洞穿万物的幻视之瞳？”
少女的声音笃定而有力，仿佛握住了无形的真相。与此同时，一只乌鸦停驻在栏杆上，漆黑眼珠倒映我苍白的脸。
“《世界面》的世界观确实深邃，但将中二设定硬套进现实，是否有点太过武断？”
朝日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淡，眼神中却多了几分锐利。
“才、才不是中二，这是客观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事实！”
听到“中二”二字，葛西瞬间绷直了身子，微微撇嘴，仿佛能隐约看到她呆毛处所散发的烟雾，如同正在运作的大型“蒸汽姬”。
“不过……看起来，这位‘侦探404’果然掌握了一条非常规的证据链。”
葛西显然将朝日的话语当做有力佐证，重新摆好架势，透露着一种“看吧，吾之推理无懈可击”的骄傲。
“那么……你打算用这双‘幻瞳’所看的东西做什么。写成新闻投稿？那估计也只会被当成校园都市传说吧。”
朝日缓缓上前几步，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都市传说？真是肤浅。”葛西素音嗤笑一声，轻推眼镜，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凡人总是喜欢用‘常识’枷锁来束缚自己的认知，自然承受不了此等‘真实’，吾自有秘径。”
“秘径什么的，听起来低效且风险颇高，您耗费‘幻瞳’之力所收集的真实碎片，到头来却要与那些伪造的UFO目击报告为伍，真是暴殄天物……”
朝日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仿佛在点评年轻时的梵高。葛西素音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停滞了一瞬，镜片后眼神闪烁。
“那……那又如何，真理的光芒终将刺破黑暗的帷幕！”
“光芒需要汇聚才能点燃篝火，散落只会导致无意义的燐光。”
双方同时轻推眼睛，空气中充斥着微妙的压迫感。
“与其将这份足以动摇‘世界表层逻辑’的证据廉价抛售给无法理解的愚人，何不试着选择一个……能够真正理解…并将其价值最大化的舞台？”
朝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琢磨的弧度，微微歪头，同时向我使眼色。
“嘘，‘契约者’之间的对话，‘观测者’还是要有点耐心为好。”
朝日刻意压低音量，但刚好能被葛西听见，试图将我也纳入葛西的那套中二体系之中，使之成为“同类”。
“舞台？汝指为何？”
“新闻部。”朝日吐出这三个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你目前所处的‘据点’。”
“并且……你的现任部长，铃木空，似乎正陷入‘人手不足’的窘境，一个濒临解散的社团，恰恰是进行‘非日常观测’的最佳掩护，不是吗？”
葛西的眼睛明显一亮，语气虽然还努力维持着侦探的矜持，但明显多了一丝探究。
“嗯…听起来…确实比在迪拉克之海中打捞‘真相碎片’要更符合吾之‘幻瞳’的位格。”
朝日捕捉到了这细微变化，立刻加码，带着种“我们是一伙人”的蛊惑。
“想象一下，你，侦探404，将以星空契约之名，揭示‘世界背面的真实’。”
说着，朝日将手指向我，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而他，Titor将会成为你最具解析价值的观测对象，让他加入新闻部，难道不比其它都市传说更值得您用‘幻瞳’记录在案吗？”
朝日的话语像一把精巧的钥匙，打开了葛西素音脑内的潘多拉魔盒，葛西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最后的谈判姿态。
(幼稚至极……)
听了她们的对话，我也稍微放松下来，看样子无非就是浪费点时间，陪这个家伙玩一场中二过家家罢了。
“精妙绝伦的演说，不愧是与我同为‘契约者’的存在——”
在经过片刻的思索后，她挺起胸膛，将披风猛地向后一甩，合上潘多拉魔盒，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且“严肃”。
“对于你的提议我很心动，不过……也仅限于心动。”
“哎？”我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完全没料到事态竟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朝日镜片背后的目光也闪过一丝震惊，呼吸短暂停滞，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位“侦探404”。
“哦？看来失策了啊，那么原因呢？”
“动机太过明显，先是试图通过贬低新闻价值的方式转移话题，同时制造‘共犯’感来降低警惕，最后利用‘中二语境’试探底线。”
葛西后退半步与朝日拉开距离，风铃的声响与飘荡的披风交织照应。
“不过……也有一点值得表扬，知道我不可能轻易放弃，因此退而求其次，选择将重心从‘新闻价值’转移至‘社团存亡’，明智之举。”
乌鸦羽翼在栏杆上摩擦出刺耳的哗啦声，升起的太阳将葛西暴露于阳光之中。
朝日的所有计划都被拆穿，秘密暴露也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榊原医生的，突然间，医院中，我回想起，诊断结果：“症状模式化……可能是潜在的意识逃避，还伴有解离性闪回……”
模糊混乱的像素相互叠加，唯有天台的铁门清晰可见——我想逃……
时间？我不清楚……不过葛西的镜片似乎正好反射出我颓废的背影……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疯掉，必须得离开这个“疯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