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后街的废弃洗衣房散发着陈腐的霉味，空气中还有洗衣粉残留的刺鼻气味。
这里常年阴暗潮湿，阳光被高大的围墙遮挡，堆满了锈蚀的洗衣机残骸和破损的家具，看上去是连流浪猫都很少光顾的地方。
白牧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靠近一步，恐惧就加深一分，他躲在一個巨大的废弃滚筒洗衣机后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洗衣房深处，背光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宽大黑色连帽卫衣的人，帽子拉得很低，脸上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隐约判断似乎是个年轻男性，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是谁？”
白牧沐的声音发颤，在空旷破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那个人影动了一下，转过头，即使帽子盖住了脸的上半部分，白牧沐也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然后，一个略显低沉的电子音响起，听不出原本的声线，
“这钱，你不想要了？”
他抬起一只手，手里捏着的，正是白牧沐那个藏钱的旧书本夹层，里面薄薄的纸币隐约可见。
白牧沐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抢回来，但理智还是死死地拉住了他。
这个人太诡异了。
“你……你是谁？”
他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依旧发抖。
“我是谁不重要。”
电子音懒洋洋地说，晃了晃手里的夹层，
“重要的是，我知道是谁默许了我这次搜查，也是谁……对你的这点小秘密其实一清二楚，却选择纵容，甚至……推波助澜。”
白牧沐的心猛地一沉！
默许？纵容？推波助澜？……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
白牧沐追问，
“意思就是，你就像一只被好几只猫盯着的小老鼠。”
电子音嘲弄道，
“龙大小姐喜欢把你攥在手心里玩，夏家那个疯丫头喜欢时不时吓唬你一下找乐子。而你的这点小动作、小秘密……在某些人眼里，根本不是秘密，只是用来平衡局面或者适时引爆的筹码罢了。”
难道他一直生活在一個被精心编排的剧本里？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有的选吗？
“你想怎么样？”
白牧沐现在只想把自己卖弄羞耻心的钱先拿回来，其他的后面再说吧，
“把钱还……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
电子音干脆利落，
“甚至，我还可以告诉你，怎么才能让夏晚晴手机里那些照片彻底消失。”
白牧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被警惕取代，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是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陌生人的，
“很简单。”
那人笑了笑，电子合成的笑声显得格外诡异，
“帮我做一件小事，一件只有你目前这种身份才能做到的小事。”
“什么事？”
白牧沐的内心揪紧了。
那个人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像是U盘一样的黑色金属物体，只有指甲盖大小。
他将其轻轻放在旁边一个锈蚀的铁架上，
“下周二的这个时候，龙沁语的书房里会有一台不常用的备用笔记本电脑，我需要你找机会，把这个小东西，插进它的USB接口里，停留十秒钟，然后拔出来带走，就这么简单。”
白牧沐的脸色一沉，给龙沁语找麻烦，这简直是找死！
“不！我……做不到！如果这样做……我会……”
他失声拒绝，
“哦？”
电子音拖长了语调，玩味的威胁道，
“比起被龙沁语发现你偷偷打工、还藏着私钱，甚至可能被夏晚晴把女装照片贴满全校……哪个后果更严重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我只是需要一点无关紧要的数据备份而已，不会对她的电脑造成任何破坏，她根本不会察觉，做完这件事，你的钱我会原封不动还你，夏晚晴手里的照片源文件我也会帮你处理掉，你就能暂时摆脱这两个最大的麻烦，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白牧沐僵在原地，对方的话像魔鬼的低语，精准地击中了他所有的软肋，摆脱夏晚晴的威胁，拿回生活的钱，甚至可能获得一丝自由的喘息……这几乎是他目前所有的软肋，但代价，是去冒更大的风险，去做一件他根本不知道后果的事情！
“我……我怎么相信你？”
白牧沐艰难开口问道，
“你没得选。”
电子音冷酷地打断他，
“要么，相信我能做到我说的，然后赌一把。要么，现在就转身离开，继续回去当你的小老鼠，等着不知道哪天被哪只猫彻底玩死，或者被那些照片彻底毁掉。”
他拿起那个金属U盘，在指尖把玩着，
“选择权在你，不过，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下周二的这个时候，我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那么，这些钱可能会出现在龙大小姐的桌上，而夏晚晴手机里的照片，说不定就会变得人手一份哦。”
完美的威胁，掐断了他所有的退路，白牧沐看着那个泛着冷光的金属物体，仿佛看到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知道，一旦接下，本就糟糕的生活将会更加混乱。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就像这个人说的，他根本没得选。
漫长的沉默在废弃的洗衣房里蔓延，只有滴水的声音和白牧沐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白牧沐极其缓慢地伸出了手，他的指尖有些冰冷，触碰到那个同样冰冷的金属U盘时，仿佛被烫到一般缩了一下，随后还是死死地将其攥进了手心。
“……我怎么做。”
白牧沐低着头，盯着手中的U盘，
“很好。”
电子音似乎很满意，
“具体的时间和方法，到时候会短信通知你，记住，一个人，别耍花样。”
说完，他将那个装着钱的旧夹层书籍扔到白牧沐脚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道幽灵般，迅速消失在洗衣房更深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牧沐猛地蹲下身，捡起那本书，手指颤抖地确认里面的钱。
一分不少，但他丝毫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只觉得手心那个小小的U盘重如千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出租屋的。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个黑色的金属U盘。
他做了什么？
他答应了一个神秘人的危险要求，要去窃取龙沁语电脑里的东西？！
可是，一想到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枚小小的U盘，既可能是通往短暂解脱的钥匙，也可能是一枚将他彻底推向毁灭的炸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司机打来的电话，提醒他时间快到了。
白牧沐猛地回过神，慌忙将U盘藏进一个自认为更隐蔽的缝隙里，然后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和慌乱的脸色，快步走下楼。
坐进车里，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脸色格外难看，但什么也没问。
车子向着龙沁语的别墅驶去，白牧沐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只觉得未来的道路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个U盘的冰冷触感。
短暂的自由结束了，带回的不是喘息，而是一个更加危险的秘密。
下周二的行动，会顺利吗？
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他想要什么？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里，却找不到任何答案，他只知道，从接下U盘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