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于悄然间发生着。
祁悠发现自己越来越能够在小悠出现时放松下来了，甚至开始期待于小悠带来的改变。在小悠的“怂恿”下，她开始和岑可一起去学校附近探索，休假一起去尝试各种小吃，甚至偶尔还会去看电影、逛猫咖。而这些都是父母明确禁止过她去做的事。
不过逛猫咖却是小悠提出来的，她好像很喜欢猫咪，祁悠也是尽量去满足她。
但真正让祁悠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是期中考试后的那个周末。
她考了年级第七。这个成绩也很不错了，但这却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没有进入前三名。
拿着成绩单，祁悠的手都有些发颤了。父母会怎么说呢？一定会感到失望吧...一定会追问她为什么退步了。她想象着父亲皱起的眉头，母亲审视的目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别这么紧张嘛，第七名也很厉害啊，而且这次的题确实挺刁钻的，做起来挺麻烦。”小悠满不在意地安慰道。
祁悠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走回宿舍，连岑可递给她的巧克力都拒绝了。她躲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默默地流着小珍珠。
“至于吗？”小悠的声音响起，“就为了一次考试？不过是期中考而已，你的人生就只有这排名了吗？”
“你不懂...”祁悠终于在心里回应，“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对我的期望有多高。”
“哦？我不懂？那你说说，他们期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一个永远压抑自己、不去交朋友、没有爱好的学习机器？”小悠的语气中带着不耐和讽刺。
祁悠哽咽着：“至少那会让他们高兴...”
“那你呢？你高兴吗？”小悠的声音罕见地严肃起来，“祁悠，你活了十六年，有没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的？”
祁悠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每一次努力都是为了换取他们的认可。甚至她的名——“悠”——都是父母对她人生的期许：从容不迫，悠然自得。但实际上，她从未感到过悠然，只是不断地压抑着真实的自己。
“你看看岑可，”小悠继续说，“她成绩是不太好，但她活得多么快乐。大家都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而是因为她的真实、热情。”
祁悠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问：“那你呢？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影响我？”
小悠的声音很轻：“我就是你，只不过是你想成为却不敢成为的那部分自己。”
那天晚上，祁悠第一次主动与小悠进行了长谈。她们谈恐惧与愿望，谈父母的期望，谈那个被层层包裹住的真实自我。
令祁悠惊讶的是，随着与小悠交谈的深入，她感到内心的冲突感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融洽感。
最开始的祁悠认为是小悠影响了自己，但在交谈后她开始明白，小悠并不是敌人，也不是什么病症，而是被压抑了太久的另一部分自己。
祁悠开始原谅小悠，也承认了她的存在。
高二文理分班后，祁悠和岑可依然在同一班级。她们的友谊在一次次共同学习中悄然加深。祁悠擅长理科，而岑可在文科更胜一筹，她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互补的学习伙伴。
每周五的晚自习后，两人会留在教室里一起复习。这也是祁悠一周中期待的时刻——并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因为这是能让她暂时忘记父母期望，纯粹享受与朋友相处的时光。
“唉，这道题我又做错了，”岑可沮丧地推过练习册，“我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祁悠接过练习册，仔细看了看：“这里，你少解了一步。”她拿起铅笔，轻轻在岑可的答案上标注，“看，这样解的话，是不是就简单了？”
岑可凑近仔细看了看，发梢不经意间擦过祁悠的脸颊。祁悠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诶，真的！”岑可恍然大悟地叫道，完全没注意到祁悠的异常，“悠悠最好了！”
祁悠低下头，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多练习一下就会了。”
“不只是多练习，”岑可托腮看着她说，“你是真的聪明。我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也很聪明啊，”祁悠轻声说，“上次作文，老师不是还拿你的当范文了吗？”
岑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不一样嘛...理科我是真的不行。”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这个给你。”
祁悠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精致的钢笔。“这是？”
“嘿嘿，生日礼物。”岑可笑盈盈地说，“虽然还有一周才到你生日，但我怕到时候忘了。喜欢吗？”
祁悠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生日礼物。以往只有父母会送她礼物，也都是些教辅书或学习用品。
钢笔下面还有着一张照片，那是之前她们在猫咖的合影，当时祁悠还挺害羞，是被岑可硬拉着拍的。照片中的她脸颊有些泛红，怀中还抱着一只胖胖的橘猫。
照片的背面写着“祝悠悠生日快乐。”
“这...我都没有送过你什么...”她下意识地想推辞，“还有这照片...”
祁悠在心里呼唤小悠，却是没有什么回应，她只觉自己过于激动了。
“收下嘛，”岑可按住她的手，“你帮我这么多，我都没好好谢过你。而且，”她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在祁悠心中激起涟漪。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支钢笔，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谢谢，”她轻声说，“我很喜欢。”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祁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真好，对吧？”小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嗯。”祁悠在心里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钢笔。
“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她的感觉有点...特别？”小悠试探着问。
祁悠愣了一下，心跳都漏了半拍：“什么意思？”
“就是...看到她笑的时候，你会心跳加速。和她有肢体接触时，你会紧张。她送你礼物，你高兴得像个孩子。”小悠轻声说，“而且，你经常会害羞。这些反应，不太像普通朋友之间该有的吧？”
祁悠沉默了。她无法否认小悠的话，但这更让她感到恐慌。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对同性产生特殊的情感，这违背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别想了，傻瓜。”小悠察觉到了她的焦虑，“顺其自然就好。感情又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祁悠闭上眼，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但她能够感觉到，有些事情正在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