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深深看了一眼平淡问出这句话的白栀夏,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转过身趴在围栏上,眺望远处闪烁着霓虹灯的城市,用着仿佛只是在回答昨天吃了什么一样的语气回复道。
“是我杀了你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白栀夏的身体很明显颤抖了一下,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为什么......”
“因为你的父亲成为了怪谈,杀害了几百人。他必须死,这是规矩也是交代。”朔月的语气依旧。
“可...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的私心,你恨我也好,想要报仇也好,就算是现在捅我一刀都可以,因为这是我该给你的交代。”
“......”白栀夏低着头沉默。
这时,朔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淡淡开口。
“我可以提前终止你的考核,取消你魔法少女的身份,同时让你忘记这段不愉快的经历,以后你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平淡地过完剩余的人生吧。
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笔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的财富,如果还有别的需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这是我作为你杀父仇人的交代......”
“为什么要给我交代?”白栀夏忽然打断,声音非常微弱。
朔月微微皱眉,以为是没有听清,开口再次解释。
“因为我是你的杀父仇......”
啪。
一声脆响在安静的空间里炸开,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似被震得停滞了一瞬。
感受着脸上传来灼烧感,朔月有些不可置信。
一旁白栀夏捂着自己发麻的手掌,似脱力般往后踉跄了半步,眼泪止不住地留下,但她却紧咬下唇不肯哭出声,只是红着眼眶瞪着朔月,声音颤抖地说道。
“为什么要说这样坏心眼的话?”
“是因为在前辈你看来,我就是这样的孩子对吗?我就是这样分不清对错,会胡乱将情绪发泄到其他人身上的人对吗?”
“到底为什么要自顾自地替我做决定,为什么要擅自说要给我交代,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白栀夏低吼着,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是不需要的对吧?”
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冷静下来的朔月再次皱起眉头,“为什么要这样说?”
“毕竟......”白栀夏停顿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挣扎,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从始至终您眼中特别的存在不是只有小月吗?”
朔月的动作骤然僵住,看她这副反应,白栀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切问题都好像找到答案。
“所以你才会赶我走对吧?所以你才觉得我会走对吧?毕竟这就是你希望的。”
“既然不需要我的话...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触我啊!”
说完,白栀夏打掉朔月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下楼离开。
看着白栀夏消失的方向,朔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听到下方自家女儿的喊叫,她才终于有了些反应,动作僵硬地走下楼去。
“小白!你要去哪?”安月惊呼。
被楼顶动静吵醒的她,一出门就发现白栀夏换上了那套还没干的衣裙准备离开。
白栀夏没有回头,用着还算正常的语气说道:“没什么,我突然有些事得回去,小月你好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不等安月回应,她就已经推门而出,并将门带上。
这时朔月走了下来,脑袋还有些混乱的安月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跑了过去。
“前辈!前辈!小白她穿着湿衣服就跑出去了!”她的语气十分急切。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句简单到极致的“嗯”。
“前辈?”
朔月回过神来,目光瞥到一边,“没什么事,我会处理的,你去睡觉吧。”
闻言,安月不开心地叉着腰。
“前辈!”
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实在无法躲过朔月将视线重新扳回,将楼顶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只不过刻意隐瞒了白栀夏对于自己猜想的一段。
......
“那个“钢琴家”竟然是小白的父亲!”安月显然十分吃惊。
但很快她的吃惊被另外一种情绪取代,那是无语和埋怨,她看向一旁的朔月质问道。
“所以,前辈!你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
“我没有那个意思......”朔月底气有些不足。
一时间两人的地位似乎发生转变,此时时常挨训的安月成为了训人的一方。
安月叹了口气,看上去很是无奈。
“前辈,这不是有没有那个意思的问题。”
“你那些话说出口,不就是默认她会将你当作仇人吗?可是你明明很清楚,小白是个多好的孩子,她唯一的缺点也就是胆小了一点。”
“你这样冤枉人家,人家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朔月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平时强势的朔月前辈此时像个犯错的孩子,安月的嘴角勾起,趁机摸了摸前辈柔顺的长发,语气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好啦好啦,短短几个小时就惹哭两个女孩子的笨蛋前辈没事啦,明天我们一起上门道歉,小白那么可爱的孩子肯定会原谅你的~”
“嗯...嗯?”朔月下意识回应,但很快感觉有些不对劲。
抬起头对上自家女儿那无比灿烂的笑容,她的嘴角抽了抽。
咚。
“呀!痛痛痛!”
“暴力!暴力!禁止使用暴力!”安月抱着脑袋,一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一边抗议。
“呵呵。”
重回主导地位的朔月冷笑一声。
“睡觉去!”
“好吧(╯▽╰)。”安月摊摊手重新溜回自己房间。
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睡觉,而是拿出手机编辑着信息。
另一边,白栀夏走在回家的街道上,还没干的连衣裙裹着肌肤,像层化不开的冰。
风一吹,领口和袖口的湿意瞬间往骨头里钻,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时装在口袋中的手机震了震,白栀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拿出,将屏幕上的水渍用手擦掉。
随后打开屏幕,是由安月发来的。
【小月:小白,前辈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好好教训她了!】
【小月:请原谅她吧,毕竟前辈她真的笨拙,总是会无意识做出这种伤人的事情,我当初也是被她这种性格伤到了呢。】
【小月:而且要不是前辈远超咱们的实力,以及战斗的表现,真的很难不让人觉得前辈其实只是一个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呢。】
【小月:所以拜托了~咱们全宇宙最可爱最善良的小白同志,可以请你原谅这个笨蛋前辈吗?】
真是符合小月性格的消息呢...白栀夏如是想到。
想了想,白栀夏没有进行回复,平静地将手机收回。
望着街道上不断闪烁的路灯有些发呆。
脑子好乱。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竟然出手打了前辈...
明明前辈一直很照顾我...我却说得那么过分...我还真是忘恩负义...
呼。
风又来了,好冷......
白栀夏再次锁了锁脖子,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公寓小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体,顶着混乱的脑袋,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摸去。
摸到把手,拿出钥匙,转动推开。
嗯?
怎么有光?家里进人了?
“是小白回来了吗?”
一道清澈、温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好熟悉......
白栀夏走进屋内,甚至忘记了换鞋,进入淡黄灯光覆盖范围内,她彻底呆住了。
客厅的茶几旁,一位看起来就很温和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轻笑着看着电视,手指无意识地磨挲着咖啡杯沿,因为听到一旁的动静,他转过头来。
“哎呀,小白回来了,诶!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孩子他妈快过来!”原本坐在沙发上沉稳的男人,一开始保持的平缓语速急促起来。
下一刻,一位穿戴者围裙的年轻女人着急慌忙地厨房走了出来,一看到白栀夏也露出了和男人一样同款的担忧。
“小白,是被人欺负了吗?算了,先不说这些先跟妈妈去洗澡。”说着女人就想拉着白栀夏进卫生间。
结果刚握上手,对方就冲进了自己怀抱。
“小白?”女人疑惑。
男人这时也凑了过来,看着白栀夏的眼中满是担忧。
“小白,别怕别怕,爸爸妈妈都在,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跟我们说没事的,爸爸妈妈给你撑腰。”
白栀夏这时从女人的怀里探出头来,一双稚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看得两人一阵心疼。
“爸爸...妈妈...你们还活着...”白栀夏的声音颤颤巍巍,小手不断地在女人身上摸索试图确认。
男女两人对视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宠溺溢出眼帘。
“小白是做噩梦了吗?没事的别害怕,我们都在,爸爸妈妈最爱小白了,怎么可能丢你呢。”
他们轻轻抚摸着白栀夏的头发,声音十分轻柔。
“嗯...”白栀夏将脑袋埋入女人怀中,支吾一声。
“好啦,好啦,乖小白先跟妈妈去洗澡,不然等会感冒了。”
“嗯......”
女人牵起白栀夏的手缓步走进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