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冉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赵欣然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最脆弱、最无法防御的地方。秘密即将被窥破的恐惧、对原身叶沐歆命运的悲痛、被当众羞辱的难堪、还有那该死的生理期带来的虚弱感……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垮。
她甚至不敢去看谢明轩的表情。
完了吗？原主辛苦经营的一切，杨冉雪艰难维持的伪装，就要在这里彻底崩塌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个冰冷、沉稳、不容置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赵总监。”
谢明轩终于开口了。他打断了赵欣然想要说出那三天她跟踪所发现的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面无人色的杨冉雪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但深处仿佛又有一丝极快掠过的别的什么。毕竟，他也是知道这三天，他的这位“好助理”做了些什么。随后，他的视线转向了赵欣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的调查，很细致。”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从杨冉雪身上，全部聚焦到了谢明轩那里。
杨冉雪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了谢明轩，她现在脑子里仿佛在打架，属于着叶沐歆那部分的理智在急切地想要寻找赵欣然语言中的漏洞，但原主和他的叠加在一起的情绪和身体上的负面buff，只让她感到一阵的头疼。她的呼吸渐渐加重，巨大的恐惧让她很难再思考下去，暴露身份、失去工作、被当成怪物……这些念头让她几乎窒息。
谢明轩很快又说话了：“那么，杨助理，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解释吗？”仍然是那般无悲无喜的声音，但这样也表示，她还可以操作。
但，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她现在可没有一点儿的容错率，必须一次过。而且她现在必须使自己赶紧冷静下来：「没事儿，只要谢明轩还能让她继续下去，那就可以继续。至于赵欣然，可以无视。」
杨冉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她知道，此刻任何慌乱和退缩都会坐实赵欣然的指控。她开口了，即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总，各位同事。”她努力模仿着原主往日冷静的语调，但尾音仍泄露了一丝沙哑，“这次的事件是我的全责。我在核对环节出现了疏忽，没有发现出数据的错误。对此我深感抱歉，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她避重就轻，只承认了数据的错误，对于赵欣然后面说她对这次合作持有怀疑态度和叶沐歆的事她直接跳了，因为根本无法解释。
赵欣然岂会放过，立刻冷笑一声：“承担后果？杨助理，一个简单的道歉和修正就能弥补可能造成的数百万甚至千万级的损失吗？而且，你的疏忽真的是偶然吗？还是说，你当时的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甚至……遇到了什么‘意外’的干扰？”她刻意加重了“意外”两个字。
看着杨冉雪愈加苍白的脸色，赵欣然已经确定了，她杨冉雪，绝对和那个叶沐歆有很大的关系，说不定……呵呵。以前和谢总走得那么近，竟然在外面还有一个！
杨冉雪对于这方面是真没辙了，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那个叶沐歆吧？你这让她怎么说？
赵欣然想要乘胜追击，说出那三天的事儿了。终于，谢明轩开口了，“赵总监，”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公司的流程规定，报告最终审批权在我。杨助理的失误，我作为最终审核人，同样负有责任。”
一句话，轻轻巧巧地将一部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众人皆是一愣。
谢明轩没有看其他人，目光依然锁定着杨冉雪，但话却是对赵欣然说的：“至于你提到的‘行踪’和‘意外’……”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将同事的私事与未经证实的社会新闻进行关联，并在此等重要会议上提出，这是一种极其不专业、且不负责任的揣测。我们公司不允许出现这种风气。”
赵欣然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没料到谢明轩会如此直接地维护杨冉雪，甚至不惜指责她。
“谢总，我只是出于对公司的担忧……”她试图辩解。
“你的担忧过头了。”谢明轩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杨助理的工作能力与职业操守，过往数年已有充分证明。一次数据失误，需要检讨，但不应无限上升，更不应进行人身攻击和毫无根据的臆测。”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快捷键：“李秘书，立刻调取上周三下午大厦所有出入口及地下车库的监控记录，重点查看杨助理的离开时间及状态。同时，联系安保部，确认当天是否有异常情况报告。”
下达完指令，他看向赵欣然，眼神锐利如刀：“赵总监，质疑需要证据。我会亲自核实你提出的‘疑点’。但在真相大白之前，请你谨言慎行。”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一向公事公办、要求严苛的谢明轩，会如此旗帜鲜明地维护一个犯了错的助理，甚至不惜动用职权压制另一位高管。
杨冉雪怔怔地看着谢明轩，心里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填满。有绝处逢生的巨大庆幸，有被维护的深切感动，但更多的是汹涌而来的愧疚和不安。谢明轩维护的是“杨冉雪”，可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杨冉雪！她欺骗了这个如此信任“她”的男人。
又想起之前，她竟然怀疑谢明轩派人跟踪她！想到这儿，她的心里更难受了，她是真—该—死—啊！
赵欣然听到谢明轩的话，脸上几乎变成了调色盘，但眼前之人是她的绝对上司，甚至，她还对他有点其它的感情，但也只能开口道歉：“是，我很抱歉，谢总。”
“会议结束，杨助理，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赵欣然不甘地低下头，为什么又是杨冉雪！
谢明轩说完，他率先大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个压抑着各种情绪的现场。
杨冉雪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出了会议室。她打算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一场审判。她知道，谢明轩的维护不可能毫无条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单独的召见，意味着他需要一個解释，一个关于“状态异常”的、能让他信服的解释。
而她能给出什么解释呢？
谎言之上，只能堆砌更多的谎言。她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的心，也沉甸甸地坠了下去。但是，在那沉重的负罪感之下，谢明轩方才毫不犹豫维护她的身影，却又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恐惧的阴霾，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这具身体本能的悸动。让她对谢明轩放下了大部分警惕心。
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