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秋十月。
一个晚上,我接到了柳间绘的电话:“有坂,秋日祭快到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到时候我肯定会和你一起去的。怎么了?”
“就是…你也会带着妹妹一起去的,对吧?但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的声音温婉,带着一丝期盼。
“这个…我很难决定…比起让她错过秋日祭的乐趣,我更担心她独自在家的风险。”
“所以还是…无法决定吗?那之后再说吧。”柳间的声音有些失落,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则躺在床上,陷入两难的苦思。
而一天早晨,惊喜发生了——我收到了写着长夏名字的信件,这意味着长夏最近将会很平安。我不久便告知柳间我可以只和她去祭会。
下午上学路上,我问轻原,“秋日祭快到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秋日祭?我那天刚好约了篮球赛,不能参加了。”
“那太可惜了。不过祝你比赛好运吧。”
“我猜,柳间是不是只约了你去秋日祭?有什么进展一定要给我说哦。”
“我说…你猜得也太准了吧?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哈哈!我很了解你的。”轻原笑着拍着我肩膀。
“了解我…轻原,恕我直言,那些特殊的信…不会是你寄的吧?毕竟你最熟悉我。”
“啊?你在胡说什么?”轻原显然被我突然的提问震惊到了。
“没有没有…当我没说刚才的话。我只是想问…这世界上,真有所谓的…好心的…预言家…吗?”
“嗯…怎么可能。轻原看了看我,补充道,“要我说,那也定是老天开眼了,要好好馈赠你。”
二
秋日祭到了。我来到了这场盛会。
清晨,秋风凛冽,街上满是枯树残枝。人们穿着厚实,参与秋日祭的热情并没被寒冷打消。
大街小巷里,人群熙熙攘攘,沸沸扬扬,商贩也早已摆满了小摊和车铺。
“有坂,这里!”远处的柳间向我招手。
我很快来到柳间面前。
“有坂,等你好久了。这次的秋日祭我期待很久了。”柳间十分激动。
“绘,你看起来状态也不错,这顶贝雷帽十分适合你。”
“那我们先去摊铺前买些东西吧。”边说着,柳间和我来到了一家小吃铺前。由于生意兴隆,铺前围看许多顾客。我们等了好久才被轮到。
“老板!请问这个苹果糖和章鱼丸子怎么卖的?”
在嘈杂的人声中,我大声询问。
“每份都是三十日元。”
“那每份都来一串。”
我要了一份章鱼丸子,而柳间要了一份苹果糖。
“唔姆姆~好美味啊!”刚咬了一口裹着糖衣的苹果,柳间就被那甘甜的味道征服,手心贴着微红的脸颊由衷赞叹。
各自吃完后,柳间又拉着我前去一处摊前抽签测运。她对占卜十分感兴趣,小摊在一个拐角处的枯树下,顾客很少。
“两位客人,这刚好有两盒签,自己拿去抽取吧。”
我们接过了道士的签盒,并抽取自己的签。
“我抽到了大吉!”我十分喜悦。
“欸……只有末吉啊……”在清晨的冷风中,柳间有些失落。
“别灰心,绘。下次一定会有好运的。”我拍拍柳间的后背,安慰着她。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继续走吧。我记得远方有所神社,听说能许愿成真,我们去参拜一下吧。”
“走吧。正好我也有很想实现的愿望。”
早晨的神社清幽闲雅。此处地僻人稀,规模居中,四面环林,红色鸟居分外夺目,古建筑藏匿着跨越千年的往事。
我和柳间在水池边用长木勺净手后,往拜殿前的善款箱里投放零钱,摇响麻绳上的风铃,拍几下双手,合十祈祷。
我希望我和妹妹一家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离开神社的时候,柳间问我:
“有坂,你都许了什么愿?”
“大概……是关于幸福方面的吧。”
“哦?幸福?”柳间神秘兮兮地靠紧我,盯着我问道,“难不成是…长夏?你想跟她过一辈子?”
“啊…怎么会…”我被问得哑口无言。虽然表面上否认了,但内心确实是这么想的。
“啊哈哈!开玩笑的啦。”柳间轻笑道。
我缓过神来,问道:“好啦…不说了。绘觉得这次秋日祭怎么样呢?”
“非常开心。尽管风寒树萧,但是盛会仍很热闹。美食、抽签还有神社,都是难得的机会。上次这么尽兴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前了。有坂,我喜欢这片街市,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
“着来这次的秋日祭过得很成功呢。喏,绘。这是我在上一届祭会中买的礼物。”我将礼物从小包内取出。
柳间接过礼物,发现这是个神乐面。
“这白狐雕饰得很精致啊,为什么要选择它呢?”
“古文化中,白狐被视为瑞兽,是掌握农业的神明,也是稻荷神的使者。相信这神乐面可以保佑你渡过未来难关。”
“好深刻的寓意啊……有坂,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柳间十分开心。
“不如现在就戴一下吧?试试效果。”
“嗯。”
在我的建议下,柳间戴上了神乐面,问道:
“看起来怎么样?”
“很还原,很有气质,就像一只真白狐。绘,不止贝雷帽,这个神乐面也很适合你。”
“谢谢。还有,有坂。你就不好奇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其实…有坂君,我想与你在一起。”柳间突然向我发起了告白。
“这…”我顿时语塞,脸红了起来。面对如此顺利的感情进展,或许我无法拒绝。可正如柳间调侃的那样,我对长夏也有着放不下的感情,那亦是一种建立在性别基础上的感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开始不将长夏看作义妹与家人,而是看作没有血缘关系的青梅竹马。
“绘…抱歉。或许还不是时候。”我推脱了柳间的告白。
柳间并没有生气,转而笑了笑,说:“啊,应该抱歉的是我,破坏了这么好的氛围。走吧,我们继续。”
可秋日祭最终还是因此画上了小有遗憾的句点。我知道,我迟早要作出抉择。
三
夜晚,我回到家。
长夏今天应该会发生好事。真想赶快就知道啊。
“长夏,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我。
“晚饭我带回来了,快出来吃饭了哦。”我在家中走动了一周,却不见长夏身影,便继续问道,“长夏?”
我出于担忧,直接推开了长夏的房门。
“长夏!你没事吧?”
可房间里却死寂一片,并且接下来骇人的画面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房间里只有桌上一盏发着昏暗黄光的台灯勉强照亮周围,长夏坐在椅子上,身体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前,脸严实地埋在左臂里,右臂则无力地垂吊着,似乎已经晕厥了。桌上摆着几把沾着血迹的雕刻刀,对应着长夏手臂上还在淌着鲜血的数道划痕。
我僵在门口,说不出话来,死死盯着地上的那滩血迹。
我完全无法想象这还是开朗的长夏。还有为什么信件的预知…是错误的?如果当初信件告诉我长夏有危险,那我就会保护她,那样就会避免这一切了…
我不敢再多想。
“长夏?醒醒…我是哥哥啊!”我抱着长夏呼喊道。
“哥哥…”长夏缓缓睁开双眼。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我不知从哪一天晚上开始…又开始被幻象困扰了…”长夏慢慢看向我,吃力地说道,“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刚好又最为难以忍受这种感觉…我想要摆脱…却失控地用刀划伤了自己…但还好最后克制住了…”
“原来如此吗…”我哭泣道,“对不起,长夏。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那封鸽信…给予了我关于你错误的预言。我不该如此盲目地信仰鸽信…今后,我一定会更努力守护你的。”
尽管信鸽这次失常,但我还是选择再给一次机会。并且,我发誓要更好地保护好长夏。
四
渐入初冬。
傍晚,我推开起雾的窗户,收到了写着柳间名字的信件。
大概是因为最近气候恶劣,她患上了感冒吧。我决定探望她,顺便就长夏复发的病情寻求一些帮助。
次日下午,我提着药袋,敲响了柳间的家门。
“哪位?”门内传出柳间的声音。
“是我,霜下有坂。我来看你了。”
“等我一下。”柳间打开家门。
“这个给你,里面有感冒药。”
“谢谢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进来坐坐吗?”
我进了柳间家里,并一同坐在沙发上。
“最近天气冷,我见你没上学,就推测你生病了。”
“嗯。我的确得了感冒。”
“那看过医生了吗?病情怎么样了?”
“多谢关心,已经不要紧了。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我的身体其实已经好多了。”
我将稀饭放在桌子上。
“这是稀饭?你熬制的吗?”
“对。”
“这样啊。我好像很久没吃饭了。”
“你要好好吃东西啊。而且,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去学校,没有事吗?”
“有些影响吧,我现在都快对学校感到陌生了。对了,一段时间没见到长夏了,她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秋日祭结束后,我发现她在卧室进行了轻度自残。”
“听起来很糟糕…我很担心她。”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次听起来会比上次更复杂…应该需要服些特定药物治疗了。过段时间我会给你方案。”
“多谢。对了,我赶快煮汤药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起身前往厨房。
“有坂…很体贴呢。”
“没什么。我经常在家就这样照顾长夏的。还有,再过一年你就高中毕业了,到那时你会有什么打算呢?”说罢,我将煮好的药放在桌子上。
“我会和家人飞往横滨。”柳间慢慢喝了一口汤药,继续说道,“有坂,到时候可能就联系不上了。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也是。”
过了许久,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见。”我起身要走。
“有坂。麻烦…再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绘?”我回过身来。
“还是会作出从前的选择吗,有坂?”柳间低下头,声音中带有几丝颤抖。
“抱歉…绘。我目前还是做不到。”
“果然…”柳间绘的声音瞬间低落下去,沉默笼罩四周。
我也知道,是时候作出抉择了。可是,我还是无法放下任何人。
随后,我离开了柳间的家。
五
一天,午间,我听到了有人在敲门。我打开门,发现是两位西装革履的陌生人。
“霜下先生,打扰了。请问长夏小姐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的。怎么了?”
“我们受长夏原生母亲委托,前来接回她。”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我连忙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突然带她走?”
“你妹妹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你的母亲要求把她带往专业医院接受治疗。”
“你们怎么知道她的病情?”
“这与你无关。”
“为什么?和我生活这么久的长夏说走就走了?”
“已经够了。不过你有权知道的是,长夏会被带往东京,并且会长期住在那里。”
“我不同意!”
“少年。这是长夏母亲的意愿,你不可能改变结果的。但我们会给你一段准备时间。”
那两人离开后,我靠着门,瘫坐在地上。长夏的病情…那两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莫非是有人告诉他们?
知道长夏病情的,也只有我、轻原梧、柳间绘还有长夏认识的人了吧,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人做的吧?可这样做势必会让我和长夏分开…他们有必要这样做吗?
可已经不能纠结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留住长夏。
我缓过来后,不甘地告诉长夏:“谷乃,你的母亲要带你走。”
“那怎么办?我不想离开。”长夏有些害怕。
“我也舍不得你。他们说要带你去治疗心理疾病…”我下定决心道,“但别担心,我会医好你的抑郁症的,在他们赶来之前。这样,他们就不能带走你了。”
“嗯。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的病情呢…”
“我也在想。或许是认识你的师生吧,没准他们很担心你的生活状况。”
之后,我一直在为长夏求医,并盼着长夏的好信。但她的病情还是没能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