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做了一个漫长而曲折的梦。
梦中是一片无边的虚空,唯有月光如练,映照着漂浮的尘埃。
她悬浮其中,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托举,又像是正在不断下坠。
远处传来低沉的龙吟,一声接一声,如同从深海传来的呼唤,沉重而古老,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韵律。
她向前游去,或者说,她以为自己是在向前。
在这片没有方向的空间里,一切移动都变得模糊而失真。
然后她看见了它,一条银白色的龙,它的鳞片折射着冷冽的月光,每一片都像是精心雕琢的冰晶,它的身躯蜿蜒而矫健,既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又呈现出一种近乎艺术般的优美。
它离她那样近,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它呼吸时带起的微气流,能看清它眼底流淌的、熔金般的竖瞳。
她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它抓去。
可那宏伟的生物却在指尖触及的瞬间如水纹般荡漾开来,化为了破碎的光影。
它变成了一轮映在水中的月,她扑过去,双手探入冰冷的水中,却只搅乱了一池银辉;
它又变成了开在镜中的花,她跌撞着触碰光洁的镜面,指尖唯有感受到坚硬的冰凉。
她精疲力竭地跪倒,手中只捧起一掬清冷的水,水中颤巍巍地盛着一弯小小的月亮。
那月影在她掌心微微晃动,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碎裂。
一股没由来的、庞大无比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她,从心脏最深处汹涌而上,扼住了她的咽喉,几乎令她窒息。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仿佛她失去的不是一个虚幻的梦,而是某种极其重要、与她的存在本身紧密相连的东西。
她想想痛哭,想将眼前这一切虚幻都撕个粉碎。
但她挤不出一滴眼泪。
兴许是这梦境抽干了她所有的情绪,又兴许是现实里的身体已经干涸到挤不出一点水分了。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她在梦中依旧徒劳扑腾的双手,忽然抓到了什么。
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光影,而是真实的、温热的、柔软的触感。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梦境的虚空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视野,以及逐渐聚焦的一双含笑的眼。
那双眼瞳是璀璨的金色,带着非人的特质,正一眨不眨地、极具穿透力地注视着她,仿佛已这样凝视了许久,并将她方才梦中的狼狈与挣扎尽收眼底。
烨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是本能地,她一把拉过身旁柔软丝被,猛地瑟缩着身体退直到脊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床柱,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丝绸被褥从她肩上滑落,露出底下光洁却布满细微旧痕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肌肤瞬间起了一层战栗。
“要从中午开始吗?”一个声音响起,慵懒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像是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反应。
烨默不作声,只是将被子拉得更高,彻底过头顶,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藏在这片柔软的黑暗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尤其是那道目光。
仿佛只要看不见,那令人心悸的存在就会消失。
“喝掉。”那个声音再次命令道,不容置疑。
有什么东西被递到了被褥的边缘,瓷杯微凉的杯缘轻轻碰了碰她掩在被子下的手背。
那是什么,烨心里再清楚不过。
过去无数次的经历早已让她熟悉了这个流程,以及饮下那杯中之物后通常会袭来的辛辣感,还有随之而来的、让她痛恨却又无法抗拒的迷乱与燥热。
她深吸了一口被子里闷滞的空气,说服自己不必反抗。
反抗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平添对方的兴致罢了。
在那位银龙女王眼中,她所有不甘的抗拒,恐怕都只是情感游戏里最有趣的一环,是调味料,能让她眼眸中的兴味更浓几分。
不如乖乖喝下,至少能避免直接点燃对方的征服欲,避免那肉眼可见噌噌上涨的兴奋值。
否则,最后被折腾到散架、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的,终究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烨紧闭着双眼,绷紧了苍白而秀丽的脸庞,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抓住那杯子,像是赴死般,仰头一饮而尽。
然而,意料之中那烧灼般的辛辣感并未出现。
流入喉间的,只是温和的、带着一丝清甜的普通的水。
水流滋润了她干渴得几乎冒烟的喉咙,舒缓了身体里隐约的不适。
她愣住了,随即几乎是贪婪地吞咽着,直到杯底空空。她难得地、真正舒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丝,尽管疑惑更深。
“我是失落之岛的龙王,银龙女王,楪璃。”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愉悦的情绪。
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躲闪。
烨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名字。
来到这座光怪陆离、强大龙族盘踞的岛屿之前,受人类世界的普遍认知所限,她一直以为龙只是些体魄强健如山、却缺乏高等智慧的古老生物,是力量与野蛮的象征。
即便初至岛上时,她所遭遇并斩杀的诸多龙兽,也确实大多一副咆哮天地、依凭本能行事、不太聪明的样子。
直到她一路浴血奋战,冲破无数艰难险阻,杀至岛屿最深处的龙族皇宫,她才第一次惊愕地见到能够化为人形、拥有不逊于甚至超越人类智慧的龙。
而眼前这位银龙女王楪璃,更是其中的极致。
“黎烨,圣剑嘶……”她下意识地开口,试图用以往的身份和称谓来武装自己,建立一点可怜的心理防线。
可她的话音未落,对方的手指却轻巧地、恶作剧般地向下,挑逗了她腰间某处极其脆弱怕痒的地方。
一股奇异的酸麻感瞬间窜起,让她猛地咬住下唇,才咽回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我知道,不用再说。”楪璃的金眸中笑意更深,仿佛看穿了她所有试图保持距离的努力。
而与此同时,一股细微却清晰的抽痛感从烨的下腹传来。
那感觉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彻底瓦解她所有的力气,甚至……夺走什么。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心悸。
“今天陪你一整天,如何?”楪璃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细微不适,或者说,察觉到了却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宣布了今日的安排,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然后,她掀开被子,旁若无人地站起身。
“服侍我穿衣服。”她一丝不挂地站在床前,日光透过华丽的窗棂,在她流畅优美的身体曲线上镀上一层光晕,语气玩味地下令。
“女王陛下,在下不敢僭越。”烨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具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躯体,双手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又是考验吗?还是又要捉弄自己?
如果她真的听话拿起衣服就往上套,万一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妙的地方……
以这位女王陛下阴晴不定、随时可能兴起的恶劣趣味来看,她今天还能不能安然走下这张床,可就真的难说了。
楪璃似乎早就料到烨会如此反应。
她轻笑一声,忽然俯身,一把抓过烨那双掩目的手,不容抗拒地,将它们按上了自己温热的肌肤之上。
那是心口的位置,掌心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平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那之下蕴藏的、磅礴的生命力。
……烨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
然而,某种清晰的认知却穿透了震惊与羞赧,直达心底。
既然无论如何躲闪、抗拒,最终都无法改变结果,都无法逃脱对方的掌控与戏弄,那所有的挣扎岂不是显得可笑而徒劳?
仿佛有一层迷雾被拨开。
烨忽然不再挣扎,原本僵硬的手指甚至微微放松了些许。
既然躲不掉,那就直接来吧。
一种破罐破摔般的、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明悟浮现心头。
见状,楪璃先是一怔,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竟笑得花枝乱颤,饱满的胸脯随着笑声起伏,金眸中流光溢彩,仿佛收获了意想不到的乐趣。
但她却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她松开了烨的手,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穿好了那身华丽繁复的银白色宫装长裙,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矜贵。
穿戴整齐后,她推门欲出。
走到门口,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午饭好了,多吃点,对你肚子里的龙蛋有好处。”
烨的大脑仿佛被这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龙蛋?什么龙蛋?在她肚子里?
还未等她从那石破天惊的话语中理出任何头绪,卧室门被轻轻敲响后推开。
一向表情冷淡、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女仆小依,此刻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端着一大盘香气四溢、汁水丰盈的烤肉走了进来。
“恭喜王妃殿下!咱们龙族终于后继有人啦!”小依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欢欣,仿佛真心实意地为烨感到高兴。
“???”烨在被窝里下意识地缩紧了光溜溜的身子,脸上只剩下全然的懵然与难以置信,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王妃?殿下?龙族后继有人?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可能性。
“请您多吃一些,务必要以身体和龙蛋为重。”小依贴心地将餐盘放在床头,柔声嘱咐道,那态度恭敬又热切,与往日判若两人。
这关切的话语却让烨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
还记得一周前刚被囚禁于此的她,内心是何等的决绝与不屈。
意志坚定如她,甚至曾在楪璃的各种折磨下硬撑着不吃不喝,直到第二天早晨。
那时她还曾暗自欢欣鼓舞,自以为终于凭借顽强的意志扛过了严刑拷打,挫败了对方的锐气。
然而脱力、脱水、饥饿最终一齐袭来,令她眼前发昏,视线模糊,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她虚弱不堪之际,楪璃递来一杯看似清水的液体。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凑近,却被对方卡着下巴,不容拒绝地一灌而下。
那液体并非清水,而是某种龙族秘酿。
之后发生的事混乱而模糊,只记得最后的最后。
她的嘴角,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回忆至此,再看看眼前这盘显然是精心准备的烤肉,一种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无处发泄的怨气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她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肉,用尽力气咀嚼着,那狠厉的劲头,仿佛口中撕咬的不是食物,而是那条银龙的血肉。
小依或许是第一次在肃穆的龙宫中见到如此嫉恶如仇、杀气腾腾的吃相,她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专业的态度。
她对这位王妃的来历充满好奇,但这并非她一个女仆该过问的事。既然楪璃大人选择了烨,那必然有其深意。
“请注意补钙,王妃殿下,对龙蛋的发育好。”小依拿起床头的瓷杯,熟练地倒满温热的牛奶,轻声细语地嘱咐道。
烨怔怔地望着那杯乳白色的液体,望着瓷杯上精致的龙纹烫金,眼神有些恍惚发直。
直到这一刻,看着这杯牛奶,听着女仆一遍遍说起龙蛋,又想起前一周的经历。
她才真正地、切实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自己大抵确实是……怀上了那条银龙的小龙崽。
一个荒谬绝伦却无法否认的事实。
“小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龙族……都是以人形产蛋的吗?”
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现在作为人形的生物,怎么可能怀上一颗龙蛋?
“您并非第一位以人形受孕的银龙王妃。”小依平静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追溯先古时期,龙族本无性别之分,繁衍艰难,族群日渐凋零。”
“据古老卷轴记载,曾经有一代龙王为了改造种群,延续血脉,力排众议,娶了一位由人族化形而来的龙。”
“最终,才有了如今式微的龙族血脉。”
“所以,”小依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她脸上那职业性的、无害的微笑却渐渐褪去,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一种曾经的烨最为熟悉的、属于猎杀者的冷酷光芒从中浮现。
“如果您恰好也是人类化形的龙……那么,为了龙族不再重蹈血脉枯竭的覆辙,为了未来的繁荣,我或许不得不考虑,让您成为最后一位以人形受蛋的龙。”
这话语中的寒意,让烨瞬间如坠冰窟。
“不过,殿下也不必感到不安。”小依脸上的冷酷忽然又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拾起那抹完美无瑕的、谦卑的微笑。
“您是女王陛下珍视的所有物,您的去与留,还轮不到我一个下人来决定。”
“女王陛下稍后会亲自前来为您更衣,说要带您去见几位客人。我先退下了。”小依动作麻利地收拾好餐具,保持着恭顺的姿态,迅速退出了卧室,留下烨独自一人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可怕威胁。
“女王的所有物……女王的小龙崽……”
烨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反复喃喃着这几个字眼,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和眩晕。
圣剑化形。
她猛地生出一种冲动,想召唤出圣剑就此自刎,一了百了。
她闭上眼,狠心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未到来。
剑锋撞上她脖颈肌肤的瞬间,那里竟自动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泛着淡银色光泽的透明鳞甲。
剑锋与鳞甲碰撞,发出叮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连一丝白痕都未曾留下。
她抱紧了自己那条不属于人类的尾巴,将脸深深埋入膝盖,眼神空洞,双目失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仿佛也消失了。
……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那个银发如瀑、金眸璀璨的女人迈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套轻盈飘逸的月白色衣裙。
她看到蜷缩在墙角的烨,以及她身边那抹尚未完全散去的圣剑气息,眼神微动,却一言未发。
她径直走上前,弯腰,用一种不容抗拒却也不算粗暴的力道,将烨打横抱了起来,转身走向殿后的浴池。
烨仍沉浸在一片恍惚的绝望之中,待到回过神来,已然浑身赤裸地浸泡在温暖滑润的泉水中,落入了她最讨厌、最畏惧的银龙手中。
这场面她不是第一次经历。
短暂的僵硬后,她立刻熟练地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将呼吸调整得均匀绵长。
装睡。这是她在无数次刑罚中总结出的最佳避险操作。
楪璃似乎从不对无意识的她出手。
毕竟,欺负一个毫无反应、无知无觉的娃娃,对这位喜欢欣赏猎物反应的银龙女王来说,实在乏味得很。
察觉到怀中身体瞬间的僵硬后又迅速放松软塌下来,楪璃唇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烨这点可爱的小心思,她怎会不知。
她拿起柔软的丝巾,蘸着温水,开始轻轻擦拭烨的身体。
动作间,她罕见地有些走神。上一次像这样亲自、仔细地为他人擦洗是什么时候?
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生疏,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却又易碎的精致玩偶。
可她的指尖力度又极尽温柔,水流拂过烨的肌肤时也格外和缓,仿佛真的不愿惊醒怀中这只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小兽。
高傲的银龙女王何曾轻易放下身段伺候他人。
如此反常的举动,自然藏着她一点不为人知的私心。
她的目光掠过烨平坦的小腹时,那熔金般的眼瞳深处,会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混合着某种纯粹的愉悦、难以言喻的期待,以及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罕见的忐忑。
烨紧闭着眼,视觉被剥夺,使得听觉与触觉变得格外的敏锐。
她能听到细微的水声,能感受到丝巾柔软的纹理和温水滑过皮肤的舒适感,更能感受到楪璃那与她平日里戏谑恶劣的态度完全不同的、近乎呵护的擦洗动作。
这出乎意料的温柔让她困惑,甚至比直接的欺侮更让她心慌意乱。
洗净、擦干、换上那身月白色的崭新长裙。
整个过程,烨都被稳稳地抱在楪璃怀里,双脚未曾沾地。
楪璃抱着她,就像抱着一片羽毛,毫不费力地走出房间,穿过廊下。
微凉的风从长廊尽头吹来,拂动她轻薄的裙摆,渗进肌肤,让她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她依旧坚持着没有睁眼,全力维持着沉睡的假象。
然而,抱着她的人似乎对她这细微的反应毫无察觉,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借此机会出言调侃或是做些什么。
这异样的沉默,反而让烨的心中猛地升起一丝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
-
果然。
当楪璃抱着她步入龙宫正殿时,即使闭着眼睛,烨也能瞬间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而锐利的肃杀之气,以及一道如有实质、牢牢锁定在她身上的审视目光。
“在下乃教廷剑十字修道团麾下,第十三席剑圣。”一个站得笔挺的身影位于大殿中央,声音响起,中性而冰冷,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丝毫感情。
他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脸上覆盖着遮住容貌的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银龙女王,”他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却透着疏离与傲慢,“我代表圣教廷与人类世界,正式敦促您,归还属于我人类的圣剑。”
他开门见山,态度明确。
失落之岛虽强,却无法与底蕴深厚、势力遍布大陆的圣教廷抗衡。
若龙王拒不交还圣剑,教廷将不惜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亲自出手取回。
“另外,”那位剑圣的目光似乎扫过被女王抱在怀中的、闭眼昏睡的烨,语气刻意放缓,带上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恭喜王妃殿下明珠入掌,喜得龙裔。若女王陛下愿此刻爽快交出圣剑,我代表教廷,可对先前杀死圣剑使的罪行,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若您执意藏匿圣剑,”见银龙女王自始至终未看自己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剑圣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冰冷,暗含威胁。
“那么,在下也恰好精通一些特殊手段,或能,逼得圣剑自我现形。”
大殿之中,空气仿佛凝固了。
楪璃自始至终,未看那人类剑圣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怀中的人身上。
她微微低下头,凝视着烨即便在昏睡中也不自觉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微微颤抖的眼睫。
她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缓缓向上扬起一个优美的、却足以令知情者胆寒的弧度。
眼角眉梢,流转着一种洞悉一切、且期待好戏上演的玩味光芒。
她等待的客人,果然带来了预期的乐趣。
好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