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城-梵蒂冈
夜幕如墨，将教城笼罩在深沉的寂静之中。
月光穿过厚重的云层，在梵蒂冈的古老建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大教堂的尖顶直指苍穹，仿佛在向神明诉说着人世间的苦难与祈愿。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巡逻的圣殿骑士脚步声在石砌街道上回响，铠甲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教皇觐见厅内，烛火摇曳，将壁画上历代圣人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厅内陈列着数百年来的宗教艺术品，金银器皿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乳香和古老羊皮卷的气息，庄严肃穆之中透着难以言说的压抑。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发出吱呀声响，在寂静的厅堂中格外刺耳。
一位身披破旧斗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步伐稳健却带着疲惫，仿佛经历了漫长旅途的洗礼。
“第二剑圣阁下，请。”身着红袍的侍从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产生轻微回音。
剑圣迈步入内，斗篷下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他的面容被兜帽遮掩，只能看见线条刚毅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教皇坐在厅堂尽头的宝座上，年轻的面容被方框眼镜遮掩了几分锐利，却掩不住眼中闪烁的精明与权衡。
“我成为剑圣，皆是为了信仰。”剑圣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如同磨砺过的钢铁，“身为剑圣，自当斩除恶龙。只不过，我不斩如今已落魄的恶龙。”
教皇微微前倾身体，指尖轻轻敲击宝座扶手：“那你斩什么样的恶龙？”
“谁恶，便斩谁。”剑圣的回答简洁有力，在厅堂中回荡。
“谁恶？”教皇追问，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蓬头垢面的剑圣沉默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剑柄，那并非传说中的圣剑，只是一柄锻造精良的普通长剑，剑鞘上已有几处磨损，显是常年随主征战留下的痕迹。
年轻的教皇推了推方框眼镜，终于等到开口的时机。
他站起身，红袍如水般流泻而下，在烛光中泛着深红色的光泽。
“不愧是剑圣，剑心澄明透彻，如今像您这般通透的人，实在少见。”教皇步下台阶，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唉，若圣剑仍归属于教廷，圣剑使逝去之后，圣剑定会立刻选择您为其主。”
教皇停顿片刻，目光掠过墙上悬挂的巨幅油画，上面描绘着初代圣剑使与恶龙搏斗的场面。
“可惜，最不可能、也最不该叛教的圣剑使，竟私自带着圣剑投靠了龙族。剑圣之上，恐怕再不会有圣剑使这等高位了。”
气氛逐渐凝重，教皇终于切入正题。
他停在剑圣面前，目光如炬：“至高教条明确：叛教乃极恶之罪。基层叛教者或可教化，但圣剑使这等人物……恐怕再也无法回头。”
“您说得对。”剑圣缓缓起身，手指轻抚过腰间的长剑。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决绝。
“但圣剑不在，不代表正义不在。圣剑使虽叛，人间却未必再无光明。”
教皇眼神微动，似乎被这句话触动。
他转身望向彩绘玻璃窗，窗外月光被过滤成各种色彩，洒在地面上如同神迹。
“没错，”他目光坚定，“正义并非圣剑的附属，而是根植于人心的信仰。若必须有人斩断过去的荣光，那便必须有人承担这个责任。”
剑圣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转身离去，斗篷在身后翻卷，如同夜幕中展开的翅膀。厚重的木门再次开合，将他的身影吞没在走廊的黑暗中。
良久，觐见厅中又只剩下教皇一人。
他缓步走回宝座，手指抚过镶嵌其上的宝石，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第二剑圣的沉默，已表明他明白这个道理。
地位越高，越清楚何为“恶龙”。
他不斩，神谕也会逼他斩。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荣光。再追问恶龙究竟恶与否，已毫无意义。
月光从高窗倾泻而下，将教皇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低声叹息，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承载着千钧重负。
-
失落之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失落之岛正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
海岛四周礁石环抱，浪涛拍岸之声不绝于耳。
龙族聚居地的建筑巧妙地与自然环境融合，利用天然洞穴扩建而成的宫殿既有粗犷之美，又不失精巧细节。
烨站在开阔的露台上，海风拂动她银白色的长发。
她催动圣剑刻印，手中圣剑顿时绽放出柔和而强大的光芒，直指悠闲坐在对面的楪璃。
“银龙女王，与我一决高下！若我赢了，就还我自由。”烨的声音坚定，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确定。
楪璃轻笑出声，龙族特有的竖瞳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光芒。
她优雅地起身，长裙如流水般拂过地面。“想比试？用不用言灵，选吧。”
她笑而不语。她虽不确定具体原因，但十分肯定。
烨只是闲不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前圣剑使在龙岛上无所事事，显然是耐不住寂寞了。
“不用言灵。”烨毫不犹豫地回答。尽管她已熟读言灵教材，凭借多用功、常复习的习惯在此领域进步神速，但她很清楚，跟楪璃比言灵无异于自讨苦吃。
况且，她有着不能输的理由。
“就在这儿，不用言灵，先躺下的算输。”烨补充道，摆出圣剑使的招牌起手式。
圣剑平举耳侧，身体微微下沉，下一刻就要发起进攻。
楪璃眼中闪过玩味的光芒：“若是你输，就要坦白挑战我的原因。”她毫不留情，一锤定音：“开始。”
好的剑术不挑场地，烨自然明白。
她全神贯注，寻找进攻的最佳时机。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看见楪璃双手合十。
为什么？楪璃绝不会违背承诺。更何况，言灵根本用不上祈祷结印。
而眼前的楪璃，烨对她真正的来历一无所知。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只能是真相。
上一刻她还注视着楪璃，下一刻眼前已是夜空。
这根本不是快速移动。她不会认错，每个人的灵枢都是独一无二的。
而这就是她自己的灵枢—时滞。
“你输了。”楪璃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一边禁锢她的双手，一边轻轻按住她发白的嘴唇。“嘘，让我猜猜。”
楪璃俯身靠近，银发如瀑般垂落，扫过烨的脸颊。
“是耐不住寂寞，不想乖乖孵蛋了？”
见对方一脸茫然，楪璃不禁失笑。
看来这个小媳妇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要当妈妈了。
就在这时，烨的腹部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楪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这么快，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小笨蛋，等我，不准出门。”楪璃说着，转身离去，裙摆在门口一闪而逝。
不一会儿，她端来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剩下的全放在烨面前。“尝尝我的手艺。”
烨睁大眼睛，满脸问号。
“我也不爱吃烤肉。”楪璃无奈地耸肩，“但会做饭的上个月全被你砍了。”
“……”烨无言以对，但在楪璃鼓励的目光下，她终于尝试了一口。
顿时，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真香。
饭后，楪璃又端来一盘切好的菠萝，一块一块喂进烨的嘴里：“解腻。”
到底是解谁的腻呢。
烨没有问出口，但她隐约明白，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输都输了， 哪有不受惩罚的道理。
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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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教廷派来了将近十位使臣。除了最初那位前来索要圣剑的第十三剑圣，后来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来了也就罢了，连基本礼数都不讲，像念战书一样宣读神谕，流程走完，脑袋自然也掉了。
如果每次都要她亲自去会客厅接待，烨觉得迟早会被烦死。
这次干脆直接等在码头得了，杀完也好打扫。
此刻站在楪璃面前的，正是第十位使臣。这人烨认识——圣战局的负责人，艾拉。一位以冷静和理智著称的女性，在教廷中有着不俗的地位。
对方开门见山：“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艾拉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女王大人您倒好，杀就杀了，还一连九个，其中甚至包括一位剑圣。”
楪璃唇角微扬，不做辩解。
“放心，我此次并非为索要圣剑而来。”艾拉继续说道，目光直视楪璃，“是神谕让我站在这里，亲自通知您，教会已为明日肃清失落之岛的行动，下发了圣战编号。”
艾拉以标准教徒姿态宣读完神谕，语重心长地劝诱道：“以下并非神谕内容，而是我代表教廷意志向您招降。若您愿意随我们前往梵蒂冈面见教皇，或许教廷会延后肃清失落之岛的时间，等到反叛的圣剑使，不，王妃大人，将龙蛋生下之后。”
楪璃听后若有所思，不慌反笑。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我，银龙女王楪璃，代表失落之岛向贵方投降。”楪璃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自愿成为俘虏，随负责人前去面见教皇。”
她做出卑躬屈膝的姿态，但在场没有人会天真到认为这是真正的臣服。
在教廷看来，若楪璃一味强硬反而异常。如今失落之岛的龙族，九成无法化形，甚至不能使用言灵。
是真的没落了。
但艾拉没想到，竟在码头就完成了受降。至少该有个正式一点的仪式吧……
她不知道，自己原本也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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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烨才醒来。那次以自由为名向楪璃发起的挑战，本是为了堂堂正正做回人类。
才不是为了开小灶。
但楪璃每天给她做的只有蛋炒饭，一天两顿。
麻了，真的麻了。当初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结果也就只会炒个饭。就这点出息，还配叫大恶龙？
明的不行，只好来暗的。做回自己，行动第一步开始！
言灵—隐匿。一位前凸后翘的银发龙娘身形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失。
来到厨房，先把饭蒸上，再凭记忆中的菜谱步骤，洗净青菜和香菇，热油下锅，最后撒点盐。她也没多想为什么龙族的厨房里会有这些它们基本不吃的食材。
管不了那么多，虽然只有一个菜，但总算吃上正经饭了。
这个时间，楪璃差不多该回来“探监送饭”了。她端起餐盘，身形再度隐去。
回到寝宫，烨在窗口盼了又盼，却始终没见到那头讨厌的银龙。
她小小扒拉了两口饭菜，本该很香，此刻却有些难以下咽。
果然，没有楪璃在旁边“下饭”，连胃口都没了。
说不准出门，但现在隐身术还有些时间，出去一趟谁又知道呢。别误会，她只是想确认楪璃在不在龙宫。若她不在，自己不就有机会跑了吗？
隐去身形的烨在龙宫中穿行，惊讶地发现今日的气氛格外紧张。
龙族成员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
“你说女王陛下早上去了码头还没回来？”一位白发老臣再三向小依确认，声音中满是焦虑，“教廷都要打来了，这种关键时刻女王怎能不见踪影？！”
小依没有回答。
她只知道女王早上去见了教廷的使臣。
烨银色的发梢若隐若现。
隐身术即将失效。
“要不要跑呢……”此刻她正站在龙宫前庭，离大门仅一步之遥。
可跑，又能跑去哪里？想起老臣的话，如果教廷真要肃清失落之岛，那她是不是连窗台都没得睡了？
也许，自己会被那些剑圣的追随者寻仇，开膛破肚，甚至被挖出还未成型的龙蛋。
心口蓦地一痛。毫无来由地。她不想任何人碰她的龙蛋。
没关系，她还有圣剑，尚可一战……但楪璃绝不会丢下她离开的。
她没来由地生出这样的念头。明明就只是一头只会欺负她的臭银龙。
为什么……会想起你？还想得一发不可收拾。
烨抚上小腹，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关于教廷与龙族的恩怨，不是关于信仰与正义，而是关于她自己。
烨抬起头，望向远方，目光逐渐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