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四点四十分，我盯着教室后排挂钟的秒针，数着它一格一格往前爬——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
我趴在课桌上，用课本挡着脸，余光却越过桌沿偷偷瞄向窗外走廊。阳光斜斜切进来，把三楼连廊照得透亮。几个高二女生抱着书包有说有笑地走过，其中一个扎着浅粉色双马尾的女生突然停下，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草莓发卡，踮起脚尖别在自己蓬松的刘海旁。
“哇——小雨这个发卡好可爱！”旁边的短发女生凑过去，手指轻轻戳了戳发卡上的草莓。
“网上买的！最近限定款～”被叫作小雨的女生转了个圈，马尾辫扫过肩头的浅蓝色校服，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对了，我新买的包包也到了！放学一起去便利店看看？”
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那乌黑的双马尾随着女生的动作轻轻晃动，就像春天里随风摇曳的花朵，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粉色的发卡，浅蓝色的校服，还有那个据说“超可爱”的包包——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包包大概是什么样子：可能是奶白色的，带毛绒球挂坠，或者印着卡通小熊的图案。女生们背的包包总是软乎乎的，上面挂着各种小挂件，走起路时会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那声音仿佛是一首欢快的乐章。
而我自己的书包……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肩上那个深灰色的双肩包，包角磨出了毛边，拉链用了三年已经有点卡顿，每次拉上拉链都得费好大劲儿，还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声。里面塞着不同科目的书，沉甸甸的，就像我此刻有些沉重的心情。包侧插着的保温杯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杯身印着某某文创的土气 logo，每次拿出来都会被隔壁桌的男生调侃“默哥这杯挺有品位”。我只能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暗自想着，要是我的书包也能像女生们的那样可爱又充满个性，那该多好。
“叮铃铃——”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余光瞥见前排的女生们已经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周末去哪里逛街：“新开的商场有家甜品店听说超好吃！”“要不要试试那家服装店的打折款？我上周看中一条碎花裙！”
我摸了摸自己卫衣口袋里的钥匙串——银色的钥匙洞中是用铁丝制作的银环，我何尝不想装饰我的钥匙串，配上可可爱爱的装饰品，要是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当作异类的吧。 我心里想着，要是我的钥匙串上挂着一个小巧的卡通挂件，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那该多可爱。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作为一个男生，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走出校门时，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我沿着人行道往公交站走，路过商场橱窗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橱窗里摆着一套浅粉色的连衣裙，裙摆蓬蓬的，领口系着蝴蝶结，旁边还搭配着一双白色玛丽珍鞋和珍珠发卡。玻璃倒影里，我看见自己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蓝色牛仔裤，万年不变的黑色运动鞋，鞋帮上还有一些磨损的痕迹。我不禁又开始羡慕起女生来。
“女生真好啊……”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用每天纠结 “这件 T 恤配这条裤子会不会太土”，不用因为引体向上做不起来被体育老师瞪（女生体测是仰卧起坐！我上学期体测时看着隔壁女生轻松做三十个，自己憋红了脸才拉起三个，最后补考差点哭出来）；可以留长头发，扎成各种好看的发型，冬天可以戴毛茸茸的耳罩，夏天可以穿小裙子配凉鞋，连包包都能选带蝴蝶结的……
公交车上人挤人，我被挤到角落，手机屏幕亮起，是软件发来的推荐消息：为您推荐：今日 OOTD。
算法了解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我点进去一看——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 屏幕上赫然是一套粉色系的少女穿搭：吊带裙外罩着微微透肤的蕾丝罩衫，领口系着蓬松的蝴蝶结，随着模特的转身轻轻晃动，像停栖的蝶翼。裙摆是蓬松的蛋糕层设计，最外层缀满白色蕾丝花边，每一层都像被晨露吻过的花瓣，随着步伐漾开温柔的弧度。
我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下一张是细节特写——裙身点缀着细碎的珍珠扣，腰间收束的缎带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衬得腰线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模特脚上踩着白色厚底玛丽珍鞋，鞋带绕过脚踝系成小巧的结，袜口露出一截蕾丝边，随着镜头拉近，能看清袜子上绣着的迷你草莓图案。
“这真的是……女生能随便穿的衣服吗？” 我盯着屏幕，喉咙发紧。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以女性身份穿上这套衣服的样子，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我肯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会夸我可爱吧。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我就赶紧把它压了下去，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唉……” 我叹了口气，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玻璃倒影里，我的眉毛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贴在皮肤上，活脱脱一个普通学生的模样。我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女生那样，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自由地展现自己的美丽呢？
普通的我，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名字——林默。
如果我是女生就好了。如果是女生是否我就不再普通了？
这个念头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我开始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那些因为性别而产生的限制和束缚。小时候，我喜欢玩洋娃娃，喜欢给它们换衣服、梳头发，但每次都会被大人说“男生不应该玩这些”，然后把洋娃娃收起来。上学后，我喜欢留长头发，觉得那样很帅气，但老师和家长却总是要求我剪短头发，说男生留长头发不精神。渐渐地，我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喜好，按照所谓的“男生标准”来生活。
我想自己大概病了——明明只是羡慕女生的生活，却总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也能留长头发，穿漂亮的裙子，背可爱的包包，被别人夸 “好可爱”…… 该有多好？
但这种想法太羞耻了。也是不被允许的。
我甚至在搜索引擎里偷偷搜过 “男生想变成女生正常吗”，然后又慌慌张张地关掉页面，生怕留下浏览记录被室友发现。每次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手都会微微颤抖，心跳也会加速。我知道，这种想法是不被社会所接受的，是会被别人嘲笑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渴望能够像女生那样自由地生活，自由地表达自己。
——
深夜十一点四十分，卧室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父母早已睡下，桌子上堆积着今天布置的几本练习册，可我却丝毫没有心思去完成它们，我盯着卧室的天花板，脑子里全是白天看到的粉色连衣裙、草莓发卡，还有女生们挽着手逛街时笑起来的样子。
那些画面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放映着，让我无法平静下来。我想起那个扎着乌黑双马尾的女生，她那灿烂的笑容，她那可爱的发卡，还有她那充满活力的样子。我想起橱窗里的那套浅粉色连衣裙，它那蓬松的裙摆，那精致的蝴蝶结，仿佛在向我招手。
“如果我是女生……” 这句话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出来，像一颗气泡，咕嘟咕嘟地浮到水面，然后 “啪” 地一声破了。
窗外传来隐约的虫鸣，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掀动了窗帘一角。我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入睡，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我的额头——像是羽毛，又像是…… 一片柔软的花瓣？
“想成为女生吗？”
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脑海里响起。那声音温柔而神秘，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我猛地睁开眼——卧室里黑漆漆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存在，哪有什么声音？
“…… 谁？” 我下意识地坐起身，声音发颤。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我紧张地环顾四周，黑暗中，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陌生和可怕。
回应我的是一阵轻柔的笑声，像是风铃摇曳，又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叮咚。那笑声在我耳边回荡，让我感到既好奇又害怕。
“我听见了哦～你心底最隐秘的愿望。”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了。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我看见黑暗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白光。白光渐渐凝聚成人形，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裙摆上仿佛缀着星光，随着她的移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面容庄严而温柔，眉眼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慈悲与神秘。她就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仙女，美丽而高贵。
“你…… 你是谁？！”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床头。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女子微微抬手，指尖泛着柔和的光晕：“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见了你的心愿。”
“我…… 我没有……” 我结结巴巴地否认，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天看到的蓝色连衣裙、草莓发卡，还有女生们挽着手逛街时笑起来的样子。那些画面就像潮水一样，不断地涌上我的心头，让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想法。
女子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是春风拂过花瓣：“谎言可不好哦～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实现它的～”
“等等！我——” 我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指尖只穿过一片虚无的光晕。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那么无力和无助。
女子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色中。她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边，温柔而坚定：
“从今晚开始，去体验吧～去成为你羡慕的那个 ‘她’～”
“然后…… 找到真正的自己。”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像是坠入了柔软的云层，又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牛奶里。那股力量轻柔地托着我，让我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安心。我最后的念头是：“这一定是做梦……”
——
“唔…… 头好痛……” 我揉着眼睛睁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触感不对。我的手指穿过了一簇柔软的发丝，发尾扫过指尖，带着洗发水的清香。那股清香清新宜人，仿佛是清晨花园里的花朵散发出来的香气。我猛地坐起身，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僵住：
这是一间陌生的卧室，粉蓝色的墙壁上贴着动漫海报，海报上的动漫人物笑容甜美，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床边摆着一个白色的梳妆台，上面放着几瓶瓶瓶罐罐（我甚至认出了其中一瓶是草莓味的护发精油），那些瓶瓶罐罐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而更让我崩溃的是——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浅粉色的睡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手腕上戴着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熊手链。我慌乱地掀开睡裙下摆——
校服裤？不，是女生的…… 内裤？！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现在应该说是 “她” 了）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惊飞了窗外树上的麻雀。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充满了惊恐和震惊。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是梦吗？还是我真的变成了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