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思绪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厨房的混乱是她一手造成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掩护艾莉娅。
但她无法对红玉撒谎。
红玉没有流露出丝毫怒意，语气平淡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只是在单纯地发问。
“青瑶，怎么回事。”
这句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问话，却让艾莉娅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布豪！
她要对青瑶下手了！
艾莉娅看着红玉一步步走向青瑶，那个看似纤弱的身影里，蛰伏着随时可能撕裂天地的恐怖力量。
她想起了书房里窥见的那些记忆碎片。
冰冷的金属仪器，研究员们麻木不仁的眼神。
红玉的童年是在那样的地狱里度过的，她的行为逻辑，绝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不行，绝不能让她伤害青瑶！
青瑶是为了帮我，才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虽然……方法确实有点过头了。
艾莉娅脑中警铃炸响，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化作一道残影。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在红玉即将触碰到青瑶的刹那，死死抓住了她黑色裙摆的一角。
布料的质感柔软而冰凉，就像红玉本人。
“等一下！”
艾莉娅鼓足此生最大的勇气喊道。
红玉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艾莉娅拽着自己裙角、指节发白的手上，再慢慢上移，对上艾莉娅那张写满决绝与惊惶的脸。
“有事？”
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艾莉娅的喉咙发干，她咽了口唾沫，心一横，把所有责任都扛到了自己身上。
“是……是我！是我弄的！跟青瑶没关系！”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必须……必须搞清楚！
只有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才能阻止她！
现在，红玉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
只要发动【记忆溯流】，哪怕只能看到一瞬间的念头，或许……或许就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艾莉娅的心脏擂鼓般狂跳，她死死盯着红玉，另一只手在身侧悄然凝聚起微光。
“是我说想学做菜，才把厨房弄得一团糟，青瑶只是来帮忙而已！”
艾莉娅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所以，你……你不要怪她！”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抹幽蓝的光芒从她掌心爆开，顺着她抓住裙角的手，无声无息地侵入红玉的身体。
【记忆溯流】，发动！
艾莉娅的意识被瞬间抽离。
眼前的厨房、红玉、青瑶，所有的一切都在迅速褪色、扭曲、崩解成无数光点。
她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时间的洪流，疯狂地搜寻着那些代表着危险与暴戾的记忆。
然而，没有冰冷的实验室，也没有任何与“全知之眼”相关的景象。
意识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迷雾，最终，停留在一个极其模糊的场景里。
一盏昏黄的台灯，照亮了书桌的一角。
一只纤细的手握着笔，正在信纸上沙沙地书写。
那个身影很模糊，看不清长相，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一种与挚友分享故事的甜蜜，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个身影在写信。
她在给谁写信？
艾莉娅的意识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的精神洪流从那模糊的画面中轰然爆发！
它并非刻意的攻击，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绝对的领域。
磅礴，古老，带着不容窥探的神圣威严。
艾莉娅的意识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如夏夜的萤火试图撼动星海，被瞬间碾碎、弹回！
【侦测到不可抗拒的至高精神源！强制中断链接！】
【宿主精神体遭受冲击！紧急保护程序启动！】
“辰星”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在脑海中疯狂嘶鸣，几乎要撕裂她的灵魂。
艾莉娅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世界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在她视野中颠倒、撕裂。
她手一松，身体踉跄着暴退两步，剧烈的眩晕感让她连站立都变得奢望。
“唔……”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齿缝间溢出，她死死捂住了自己快要裂开的脑袋。
那股力量……根本不是她现在能够抗衡的！
比之前在书房触碰物品时感受到的残留记忆，要强大一万倍！
艾莉娅想起在红玉精神源泉所看到的，那片无垠的**与星海。
这才是源痕能力的正确使用方法吗？
艾莉娅大口喘着气，视野中的一切都开始浮现重影。
她竭力抬起头，望向红玉。
红玉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着艾莉娅痛苦的模样，纯黑的瞳孔里，那丝困惑一闪而逝。
然后，她转回头，重新面对着依旧一动不动的青瑶。
艾莉娅的心又一次被揪紧。
还是要动手吗？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艾莉娅彻底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红玉伸出双手，动作轻柔而缓慢地，掐住了青瑶两边的脸颊。
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笨拙地用手指捏了捏。
还向两边轻轻拉了拉。
青瑶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被扯成了一个滑稽的、可笑的形状。
做完这一切，红玉才心满意足地回过头。
那双纯净的黑眸再次看向摇摇欲坠的艾莉娅，像是在无声地询问：谁要欺负她？
艾莉娅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要惩罚青瑶……
她只是……想捏她的脸？
这个认知没有像惊雷，而是像一个荒诞的梦境，将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壮烈与痛苦，都扭曲成了一场滑稽戏。
她刚才那一番舍生取义的悲壮，那一番大义凛然的决绝……
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精神被撕裂的剧痛，与认知被颠覆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彻底摧毁了她紧绷的神经。
艾莉娅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
鼻尖萦绕着一股很好闻的、淡淡的药草气息。
温暖，又令人心安。
是……红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