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艾莉娅和红玉遥遥相对。
艾莉娅左手“霜语”，右手“星痕”，幽蓝的寒气与漆黑的星芒在她周身缓缓流转。
神兵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衬着她一头飘逸的银发，倒真有几分绝世高手的风范。
反观对面的红玉，依旧握着那把像是从哪个角落捡来的“小破剑”，姿态随意得像是来散步，而非决斗。
“准备好了？”红玉问。
“随时可以！”艾莉娅昂着下巴，自信满满。
战术早已在心中演练了百八十遍。
先用“霜语”的极寒之气冻结对方的行动，再以“星痕”无声无息的突刺，发动致命一击！
简单，高效，完美！
“那么，开始。”
红玉话音刚落，艾莉娅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如离弦之箭，瞬间欺近红玉身前，左手的“霜语”划出一道冰蓝色的光弧，森然的寒气直扑红玉面门，所过之处，连空气似乎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艾莉娅自觉这一剑已经快到极致。
然而，红玉的反应，仅仅是……微微侧了下头。
就这么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剑锋便擦着她的发丝掠过，凌厉的剑气甚至没能吹动她的一根头发。
艾莉娅心中一跳，但身经百战的本能让她没有丝毫停顿。
她手腕翻转，右手的“星痕”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红玉的肋下。
这是她在辰星学院千锤百炼的得意之作，角度、时机都堪称完美！
可红玉只是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半步。
只是半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不仅让“星痕”的剑尖停在了离她衣服还有一寸的距离，更是让她后续准备的所有连招，全都失去了意义。
甚至到现在，红玉都没有挥剑。
怎么可能？
艾莉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的攻击，无论是速度还是角度，都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但红玉的每一次躲闪，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这种感觉……
就像一个大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个三岁小孩，挥舞着小木棍朝自己拼命乱打。
无论小孩如何蹦跳，如何使出吃奶的力气，都碰不到大人的一片衣角。
一种令人绝望的，绝对实力的碾压。
巨大的挫败感和屈辱感，瞬间充斥在艾莉娅心头。
“你的剑，太乱了。”红玉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任何情绪，“只追求花哨的招式和速度，却连最基本的节奏和力量都掌握不好。”
“你胡说！”
艾莉娅被一针见血地戳中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
她不管不顾地大喝一声，将所有会的、不会的剑招，一股脑地朝着红玉身上招呼过去。
一时间，训练场上剑气四溢，寒光与星芒交织乱舞，声势骇人。
然而，在红玉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红玉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只是站在原地，或侧身、或抬手、或引偏，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动作，便将艾莉娅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尽数化解。
艾莉娅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憋屈。
自己就像个在台上卖力翻着跟头的跳梁小丑，而台下的红玉，只是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她。
不行，这样下去只会被活活耗死！
艾莉娅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拼了！
她猛地后撤一步，双剑在胸前交错。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势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霜语”高举，剑刃嗡鸣，训练场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冰霜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星痕”垂下，剑身幽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点点星屑环绕其上。
“冰狱＆星葬！”
伴随着一声娇喝，艾莉娅的身影再次消失。这一招，不再是单纯的突进！
漫天冰晶瞬间爆开，形成一片遮蔽视野的暴风雪，每一片冰晶都如刀锋般锐利。
而在那片混乱的冰雪风暴之中，“星痕”化作一道无声的流星，藏匿了所有杀机，直取红玉的心脏。
这是她通过【记忆溯流】读取，将两把神器的特性融合，集困敌、迷惑、绝杀于一体的完美一击！
面对艾莉娅声势浩荡的杀招，红玉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周围的冰风暴只是在哥特衣裙上凝出些许霜花，红玉抬起了那把“小破剑”。
在“星痕”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前一刹那，用剑身，轻轻地、随意地，在“星痕”的剑脊上敲了一下。
“叮。”
一声脆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艾莉娅q却感觉到一股诡异的震动顺着剑身传来，她精心构建的、双剑之间微妙的能量循环，瞬间被敲得粉碎！
漫天飞舞的冰晶风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哗啦”一声，全部化为无害的水汽消散。
那致命的、隐匿于黑暗中的“星痕”，剑身上的星芒也骤然熄灭，被红玉格挡开。
自己最强的一击，最后的底牌，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敲没了？
“啊啊啊啊！”
艾莉娅的心态，彻底崩了。
不打了！
打不过，我还躺不平吗？
她把心一横，双脚一软，干脆利落地“扑通”一声，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哐当——！”
伴随着她躺下的动作，两声格外刺耳的、近乎哀鸣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霜语”和“星痕”被她随手丢开，在坚硬的地面上狼狈地弹了两下，剑身上流转的光华仿佛两颗垂死的星辰，瞬间黯淡、熄灭。
“不打了不打了！”艾莉娅破罐子破摔地嚷嚷起来，“你欺负人！说好不擅长战斗的，结果比谁都厉害！你这个大骗子！”
她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摆出一副“我就躺这了，你爱咋咋地”的无赖架势。
然而，艾莉娅这次的小聪明明显失败了。
整个训练场，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从红玉的身上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艾莉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偷偷掀开一条眼缝，想看看红玉是什么反应。
只一眼，她就后悔了。
红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怒气。
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让艾莉娅心脏骤停的恐怖情绪。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地上耍赖的艾莉娅身上。
而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两把被随意丢弃的剑。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红玉缓缓弯下腰，动作轻柔，将“霜语”和“星痕”从地上捡了起来。
她伸出手指，仔仔细细地拂去剑身上沾染的灰尘，眼神专注而认真。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还躺在地上的艾莉娅。
“起来。”
艾莉娅被她这副样子吓得魂飞天外，一个激灵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得笔直，活像个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是我输了，你别生气好不好~”艾莉娅试图撒娇萌混过关。
红玉看着艾莉娅，所说的话却与输赢无关：
“兵器，是战士的第二生命。”
“它们会陪你走上战场，为你挡下致命的攻击，为你斩断前路的荆棘。”
“它们是你最忠诚的伙伴，最可靠的战友。”
“你可以战败，可以放弃，甚至可以逃跑。”
“但是，”红玉的声音陡然加重，“你唯独不能，不尊重你的武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艾莉娅的心上。
“若连陪伴自己的武器都无法呵护，又如何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轰！”
艾莉娅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惨白。
艾莉娅想起了记忆碎片中，那个叫科维斯的男人，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用柔软的布，仔细擦拭着他的佩剑“誓渊”。
即使是普通的士兵，在战斗间隙，也会小心翼翼地保养着自己手中早已伤痕累累的兵器。
对于真正的战士而言，武器，早已超越了工具的范畴。
那是一种寄托，一种信仰，是能将后背托付的战友！
而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仅仅因为一时的赌气，就把两把绝世神兵，当成玩具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是对兵器的侮辱，更是对自己曾经身为“圣女”这个身份的亵渎！
“对不起……”
艾莉娅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错了。”
她的道歉，发自肺腑。
红玉看着她那副垂头丧气、真心悔过的样子，周身的寒气，也悄然散去了大半。
她轻轻叹了口气。
是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了。
或许，是艾莉娅那随意的态度，让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她也知道，不能对一个失忆的人，要求太高。
红玉将“霜语”和“星痕”递还给艾莉娅。
“拿好它们。”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艾莉娅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双剑，像抱着两个易碎的宝贝一样，紧紧地护在怀里。
“那……我们的决斗……”她抬起头，小声地问。
“你输了。”红玉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艾莉娅的肩膀，又垮了下去。
“不过……”红玉话锋一转。
“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那三个要求，我依旧可以满足你。”
“只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并且每天早上跟我进行训练。”
红玉看着她，心中微叹。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控，是艾莉娅的举动触碰到了她深埋的记忆。
但她也看到了艾莉娅眼中的火焰，那份不屈和潜力，一如当年在信中与自己分享梦想的少女。
艾莉娅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点燃的两颗星星。
“什么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