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上，艾莉娅的心情，已经从昨天的“优势在我”，变成了今天的“早死早超生”。
“选一把剑。”红玉指了指旁边武器架上，那三把分量十足的“神装”。
“霜语”、“星痕”，以及红玉自己的佩剑“碧霄”。
艾莉娅的目光在三把剑上来回扫视。
“霜语”太冷，“星痕”太沉，昨天双持的后果就是现在胳膊还有点酸。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把看起来最普通的“碧霄”上。
这把剑剑鞘是暗沉的木质，毫无装饰，昨天红玉就是用它，把自己虐得体无完肤。
艾莉娅心想，既然武器都一样了，总不能输得太难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走上前，取下了“碧霄”。
剑入手的瞬间，她感觉手腕一沉。
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分量竟然一点也不比“星痕”轻。
对面的红玉，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把和“碧霄”一模一样的“新手村卫兵佩剑”。
艾莉娅眼皮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开始吧。”
红玉话音刚落，艾莉娅就深吸一口气，摆出准备架势。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抢攻，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红玉的动作，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没有。
红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姿态放松，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整个人就像一座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雕塑，无懈可击。
艾莉娅咬了咬牙，决定主动出击。
她脚下发力，身形一晃，手中的“碧霄”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直刺红玉的肩膀。
红玉向左平移了一小步，剑锋擦着她的衣角划过，落在了空处。
艾莉娅一击不中，立刻变招，手腕翻转，剑势由刺转削，横向斩向红玉的腰侧。
红玉不退反进，同样是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看似危险的举动，却让艾莉娅的剑，因为攻击距离不够，再次失去了目标。
就在艾莉娅愣神的瞬间，红玉如鬼魅般来到了艾莉娅身后。
“握好你的剑。”
艾莉娅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冰凉的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覆盖在了她握剑的手上。那是一种玉石般的凉意，细腻而有力，让艾莉娅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红玉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艾莉娅能清晰地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衣料，对方身体的轮廓和那份沉静的暖意，与她冰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股熟悉的、像是晒干草药般的暖香，伴随着她微凉的呼吸，清晰地、暧昧地，轻轻拂过艾莉娅的耳畔。
红玉的发丝扫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好好闻的气味……不对！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艾莉娅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每一寸肌肉都像被冻结，大脑嗡的一声，停止了思考。
“喂！你干嘛！个人空间！注意个人空间！”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热得能煎鸡蛋，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手腕却被对方不容置疑地轻轻一按，所有的反抗都化为了泡影。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大色鬼！你的属下们知道你是这样的魔王吗？！”艾莉娅转身瞪向红玉，两只海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
“你太弱了，不这样做效果太差。”红玉不解。
“可，可是...”艾莉娅敢怒不敢言。
“感受力量的流动。”红玉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想象一条温暖的溪流，从你的源泉，到你的腰，再到你的肩膀，最后，汇聚于剑尖。”
红玉左手点在艾莉娅的手腕，划过手臂直至胸前，描绘着溪流的前进路线。指尖每一次触碰，都像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焰，在艾莉娅的皮肤上蔓延开来。
随后握着艾莉娅的手，缓缓地挥动“碧霄”。
很慢，很慢。
每一个动作，都分解得无比清晰。
艾莉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平息，身体却先一步被那股奇妙的引导所吸引。她一边在心里怒骂着“放开我！”，一边又该死地无法抗拒这种力量流转的奥秘。这种矛盾让她几乎要精神分裂。
艾莉娅强迫自己忽略耳畔的呼吸和后背的温度，但那股通过手掌传来的引导力，却温柔而坚定，不容抗拒。
红玉的说明很模糊，但在她耐心的辅助下，艾莉娅逐渐掌握了窍门。
想要将力量发挥到最大，不只是单纯是使用，而是从源泉“发力”，经由身体作为“管道”，输送到指尖。
源泉中原本沉睡着的金发少女睁开了双眼，伸了个懒腰，与身体同步进行练习。
艾莉娅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自己的源泉涌入她的四肢，通过身体的扭转，被传导到剑身上。
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种将自我完全舒展开，与世界相连的奇妙体验。
在学院里，教官只会告诉她，这一招该怎么出，手要抬多高，脚要怎么站。
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如何去发力，以及力量的本质，是什么。
“你的天赋很好，”红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你的心，太乱了。”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敲在艾莉娅的心上。她乱的，又何止是战斗的心？
红玉引导着艾莉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刺、劈、斩、撩。
艾莉娅一开始还因为两人过分亲密的姿势而浑身不自在，但当她试着放弃抵抗，将注意力完全交给身后之人后， 她的心神，完全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所吸引。
耳边的羞耻心跳和脸颊的热度，仿佛都被那股在体内流淌的、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之河所洗涤、抚平。
她仿佛能“看”到，那股无形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
每一次挥剑，都变得不再是单纯的肌肉记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风声，鸟鸣，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远。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剑，和身后那个引导着她的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艾莉娅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香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而红玉，早已松开了手，她的指尖似乎在艾莉娅的手背上若有若无地停留了半秒， 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黑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
艾莉娅看着手中的“碧霄”，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震撼。她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学的剑术，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被彻底颠覆，然后重塑。
刚才那种感觉……
“这就是为什么要认清‘自我’。”红玉递给艾莉娅一张手帕，回答了她未问出口的问题。
艾莉娅猛地抬头看向她。她感觉，自己似乎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站在门内的，或者说，为她推开这扇门的，就是那个面无表情的魔王大人。
她，就是门本身，是自己需要仰望和追逐的境界。
看着对方平静无波的脸，艾莉娅张了张嘴，那句滚烫的“谢谢”在喉间转了几圈，混杂着羞赧、感激、震撼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最终还是化作了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然而，红玉却仿佛听到了，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