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我最近在看一本很有趣的书，关于古代炼金术的，里面提到了一种叫‘贤者之石’的东西，你说，它真的存在吗？】
阳光暖融融的，落在信纸上，每一个字都跳跃着光。
【当然存在！不过据说需要等价交换，代价很大。说起来，我昨天打游戏，抽到了一个超稀有的皮肤！羡慕吧？】
【游戏？是你说过的那个，可以扮演不同角色的世界吗？真好。】
【下次有机会，我带你玩啊！】
温暖的记忆还没来得及回味，画面骤然扭曲、撕裂！
阳光被铅灰色的天空吞噬。
一张张脸在她眼前疯狂闪现，前一秒还是劫后余生的感激涕零，后一秒就变成了怨毒狰狞的索取。
“谢谢您，红玉大人！您是我们的神！”
“我的牛病了，你为什么不救？你根本不在乎我们！”
“是你害死了我的爱人！”
“我看，叫她‘傲慢’还差不多！”
黏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滑腻的毒蛇，缠上她的四肢，钻进她的耳朵。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水泥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红玉就站在那片黑暗的中央。
一群村民围着她，脸上是狂热又诡异的笑。他们伸出手，指尖流淌出一个个发着光的文字，带着刺骨的恶意。
【傲慢】
【冷漠】
【伪善】
【暴君】
那些字像活了一样，蠕动着，交织着，在她眼前编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发出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响，将红玉死死困在里面。
“红玉！”
艾莉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却依旧无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牢笼一寸寸收紧。
红玉站在里面，一动不动，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她只是抬起脸，隔着那些恶毒文字组成的栏杆，静静地看着艾莉娅。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悲伤，不是痛苦，更不是绝望。
是一片被整个世界遗弃后，连风都吹不动的，死寂的荒原。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的桎梏！
艾莉娅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呼……呼……”
她大口喘着气，后背黏腻冰凉，冷汗已经浸透了单薄的衣料。
窗外，天色蒙蒙亮，一丝灰白的光照了进来。
可那个由文字构成的牢笼，那个眼神死寂的红玉，却比窗外的晨光更加清晰，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云枢说，红玉在等。
不。
他错了。
那个女人不是在等。
她是被困住了。
被她亲手拯救的那些人，用“感恩”做地基，用“怨恨”做砖瓦，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座名为“傲慢”的监牢。
而她，默许了这一切。
她把自己关了进去。
“自由之息”？
他们才不想要什么狗屁自由！
他们想要的，是亲手砸烂这座监牢，然后欣赏那个被他们捧上神坛、又被他们亲手拽下来的女人，被彻底碾碎时的模样！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怒火，顺着艾莉娅的脊椎骨一路冲上头顶。
“呵。”
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一声沙哑的、极轻的笑。
艾莉娅慢慢收紧抱着双剑的手臂，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她抬起脸，望向窗外那片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安宁的村庄，冰蓝色的眼瞳里，是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的决意。
“红玉。”
“你以为把我丢下，是保护？”
“你以为一个人扛下所有，就很伟大？”
“我告诉你……”
她掀开被子，利落地站起身，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容转圜的锋锐。
“你想错了。”
她不再停留，抓着霜语和星痕，大步走出了房间。
————
云枢正在清点物资调度的报告，当他感觉到那股毫不掩饰的、凛冽的气息时，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走到窗边，正看到艾莉娅从白塔里走出来。
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眼下是清晰的青黑。
但那不是疲惫。
是一种熬过极夜后，终于决定要将太阳亲手拽出来的疯狂。
“你看起来，想通了。”云枢转过身，声音有些干涩。
“想通了。”艾莉娅走到他对面，将两把剑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她背负的东西，现在，我要抢过来。”
“那不是你能……”
“凭什么由那群忘恩负义的白痴来决定她的结局？”艾莉娅低吼着打断他，胸中的怒火再次翻涌，“凭什么由辉蚀教会那帮杂碎来决定？”
“那你打算怎么做？”云枢看着她，“冲进教会的据点，被A级强者撕成碎片？那只会让红玉大人最后的布置，彻底白费。”
“谁说我要硬冲了？”艾莉娅扯了扯嘴角，那个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全是冰冷的、刀锋般的狡黠。
“我要当一个叛徒。”
云枢的眉毛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我要当一个，比‘自由之息’所有人都更渴望‘自由’，比教会的间谍更渴望‘功劳’的疯子。”
她一步步逼近云枢，身上那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让这位A级的强者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我要让他们相信，我，艾莉娅，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用、最锋利、也最不听话的一把刀。”
“我要让他们，求着我，把刀柄递到我的手上。”
云枢看着她，看了很久。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红玉早已失去的东西。
一种不计后果，敢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生命力。
“把自己当成诱饵，跳进陷阱里，再用自己给他们挖一个更大的陷阱。”云枢一字一句地说出她的计划，“你会被撕碎的。”
“那又怎么样？”艾莉娅反问，“总比待在那座又大又冷的石头棺材里，等着别人给我报丧要好。”
云枢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期待的笑。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他走到桌边，重新拿起笔，“道具、剧本、还有观众，我都会为你准备好。”
“从现在开始，村子的守卫队会接到命令，‘严密监视’任何从白塔出来的人。”
云枢在“严密监视”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会有很多‘甩开’他们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