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洞深处，阴冷粘稠的空气混杂着铁锈、腐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糊在脸上，让人喘不过气。
艾莉娅刚拐过一个弯，脚步就死死钉在了原地。
矿洞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空腔。
莉娜，就像一个被玩坏的布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吊在半空。
她的四肢被拉扯成一个诡异的“大”字，脸色惨白如纸。
单薄的衣衫下，皮肤透出一种病态的微光，能看到皮下的血管正随着某种节奏忽明忽暗。
在她脚下，一个用不知名骨粉和黑油绘制的法阵占据了整个地面。
那些扭曲的符文像是活着的蛆虫，散发着幽光，缓慢地蠕动、交错。
莉娜手腕上那只本该洁白的手环，此刻却漆黑如墨，正与法阵中心的一块晶石遥相呼受，成为整座法阵跳动的心脏，
每一次闪烁，都从莉娜身上贪婪地抽取着什么。
她是这个法阵的阵眼。
这个认知瞬间引爆了艾莉娅压抑了一路的怒火。
“啧啧，真是感人的一幕啊。”
一个轻浮又得意的声音从身后的坑道里传来，带着空旷的回音。
凯尔·石炉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他身后，十几个手持武器的男人迅速散开，堵死了唯一的出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令人作呕的狂热。
“我就知道你会来。”凯尔的眼神像在打量案板上的肉，充满了算计得逞的快意，“你的‘好姐妹’有难，你这种‘重情重义’的人，怎么可能不来呢？”
艾莉娅缓缓转过身，没有说话，冰蓝色的瞳孔里一片死寂。
“这就是你说的‘投名状’？”她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当然！”凯尔的音调猛地拔高，兴奋地张开双臂，像在拥抱他臆想中的未来，“一个完美的投名状！红玉不要你了，正好，用你这个魔女宠姬一身精纯的源能，配上这个叛徒的贱命，为吾主献上一场最盛大的烟花！不好看吗！”
他猛地一挥手，声嘶力竭地吼道：
“动手！”
那十几个激进派成员立刻散开，各自冲到法阵的节点上，将手中的武器狠狠插进地面！
嗡——！
整个法阵光芒暴涨，一股污秽粘稠的力量冲天而起，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莉娜彻底吞噬。
“呃……”
半空中的女孩发出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的光芒流逝得更快了。
法阵被彻底激活了！
艾莉娅感到自己的源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漩涡拉扯着，迅速流失。
他们根本不是要杀莉娜，而是要用莉娜做祭品，用自己做引子，强行激活这个能从内部冲击村庄结界的污染法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演戏？”凯尔的脸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艾莉娅小姐！云枢那个老狐狸肯陪你演，不就是想让你把我们这些‘蛀虫’一网打尽吗？”
他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全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可惜啊，你的自作聪明，正好成了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把钥匙！”
“只要结界出现一道裂缝，教会的大人们就能精准定位！到那时，整个村子都将沐浴在神的光辉之下！”
艾莉娅没理会他的叫嚣。
她只是抬起了手。
霜语和星痕，一蓝一黑，无声地出现在她手中。剑身上流转的光华，让整个矿洞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还装？”一个络腮胡壮汉往地上啐了一口，抡起一人高的大斧就朝她当头劈来，“没了红玉护着，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天就把你剁了献给吾主！”
斧刃带着恶风呼啸而至。
艾莉娅没退。
她只是向左侧滑开一步，沉重的斧刃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劈下，“轰”地一声砸在地上，碎石飞溅。
就是现在！
她身体一矮，右手霜语顺着斧柄斜撩而上。
幽蓝的剑光不是闪过，而是炸开！
“咔嚓！”
刺耳的冰裂声中，那个壮汉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惊恐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双脚连同脚下的地面，都被一层狰狞的白霜死死冻住。
彻骨的寒气顺着他的小腿疯狂上窜，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张嘴想喊。
但艾莉娅左手的星痕，已经悄无声息地递到了他的脖子前。
那漆黑的剑刃只是轻轻一抹。
壮汉的吼声卡在了喉咙里，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极细的黑线。
下一秒，那颗硕大的头颅从身体上滑落，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温热的血喷了艾莉娅一身，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矿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都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法阵在抽她的源能，耗死她！”凯尔的咆哮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剩下的人如梦初醒，怪叫着一拥而上。
艾莉娅不退反进，双剑在身前交叉，整个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雌豹，撞进了人群里。
她的剑法毫无章法，全是换命的打法。
每一次挥动霜语，都会在地上炸开一片冰棱，寒雾弥漫，敌人的脚下湿滑无比。
彻骨的寒意甚至顺着剑柄反噬，在她自己的右臂上凝出一层白霜，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而星痕则像死神的匕首，每一次出鞘，都必然有一个敌人捂着要害无声倒下，伤口平滑得像是被空间直接挖掉了一块。
同时，一股虚无的拉扯感也在撕扯着她的精神，让她的视野阵阵发黑。
但她不管不顾。
被欺骗的愤怒，被愚弄的憋屈，需要一个宣泄口！
“疯子！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一个瘦高个被霜语的寒气擦中手臂，整条胳膊瞬间失去知觉，他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从同伴的尸体上爬过去逃跑。
艾莉娅一脚踹在面前一人的胸口，借力高高跃起，在空中拧身，星痕的剑尖精准地从那逃兵的后心没入，前胸透出！
她拔出剑，稳稳落地。几滴温热的血溅在银发上，冰蓝色的瞳孔里，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杀意。
凯尔看着自己的人被一个接一个地宰掉，脸上的狂热终于被恐惧彻底取代。
他预想中，艾莉娅会被法阵的力量压制，会被他们轻松耗死。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女人在被法阵持续抽离源能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这种怪物般的杀伤力！
“激活它！现在！立刻！”凯尔对着仅剩的几个手下发出绝望的嘶吼。
那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咬着牙将自己全身的源能疯狂灌进脚下的武器！
轰——！
整个矿洞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那污秽的法阵光芒暴涨，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洪流，化作一道漆黑的光柱，狠狠地撞向了矿洞的顶部。
“嘭！”
艾莉娅也被这股能量余波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凯尔看着那道贯穿天地的黑光，发出了癫狂的大笑。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哈哈哈哈！”
“艾莉娅！多谢你的‘配合’！很快，你就能见到辉蚀教会的大人们了！”
他笑着，带着最后两个幸存的手下，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了另一条预先挖好的逃生通道。
艾莉娅挣扎着想追，但那股暴虐的能量余波却像一座山，死死地压在她身上，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凯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巨大的污染法阵还在疯狂运转，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结界。
而被当做祭品的莉娜，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半透明，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艾莉娅咬碎了后槽牙，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那股能量威压却再次袭来，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她抬起头，无视了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法阵中心那个痛苦挣扎的女孩。
她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裂，渗出血丝，用尽全身的力气，拄着星痕，朝着法阵的方向，一寸一寸地，艰难地推了过去。
“莉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