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裂石客栈，安眠径直走到吧台，将新手礼包里开出的银币拍在木板上。
“老板，来一份烤肉，最大份的。再来两杯清水。”
她拉着赤羽，在角落里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赤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长刀放在手边最容易拔出的位置。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
端着巨大木盘走过来的是一个黑发的少女。
那一头及腰的长发，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色，在昏暗的油灯下，竟有一种吞噬光线的深邃感。
她的五官精致完美，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空洞无神，没有任何情绪。
她就那么安静地走来，将盛着大块烤肉的盘子和两杯水，轻轻放在桌上。
然后转身安静地离开。
安眠和赤羽，同时停止了交谈。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个黑发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后厨的阴影里。
“她……”安眠刚想说什么。
赤羽却对她摇了摇头。
安眠立刻会意，闭上了嘴。
等到赤羽解决完烤肉，二人回到客栈二楼那间简陋的客房，安眠立刻反锁了房门。
她没有点灯，只是在空中划了几下，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屏，在她面前展开。
赤羽则坐到床边，继续她雷打不动，擦拭长刀的日常。
安眠的手指在光屏上飞速滑动，一行行帖子在她眼前划过。
【（火爆）辉蚀教会全线收人！高玩‘雨田战’带队，版本答案，欲来从速！】
帖子里，一个ID叫“雨田战”的玩家，正站在一座哥特式教堂前，身穿华丽的黑色神官袍，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他身后，是上百名刚刚加入教会，满脸兴奋的玩家。
【（置顶）北方烬渊探索帖：惊天发现！恶魔NPC并非不可交流，已成功触发转化仪式！】
帖子下方附带了一段模糊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玩家在某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高阶恶魔面前跪下，接受了某种仪式。下一秒，那个玩家的背后，猛地撕裂开一对狰狞的蝠翼，外形变得半人半魔。
【（讨论）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只有我还在新手村杀野猪吗？】
【妈的，这游戏自由度也太高了！我朋友说他接了个任务，去给一个公爵当马夫，现在天天铲马粪，但亲密度刷上去后，公爵居然教了他一套稀有剑法！】
安眠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论坛。
大部队的进度，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有人加入了本土的宗教势力，有人在遥远的魔族大陆开启了全新的血脉，就连那些看似普通的任务线，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奇遇。
赤羽擦刀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光屏熄灭后，安眠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苍白的小脸。
“我的错。”
赤羽开口，打破了沉默。
“注册角色的时候，我不该和那个引导NPC动手。”
她指的是角色创建时，系统生成的用于测试玩家倾向的战斗NPC。当时她觉得对方的招式破绽百出，没忍住，一套连招把对方给秒了。
结果就是，她们的角色被系统判定为“极度危险分子”，直接被空投到了帝国最偏远的边境。
安眠却发自内心的笑了。
“不，赤羽姐姐。”
她转过身，血红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你没错，你做得对极了！”
“你难道没发现吗？论坛上那些人，不管他们获得了什么奇遇，加入了什么势力，本质上，都还在跟着‘系统’的剧本走。辉蚀教会，恶魔转化……这些都是游戏设计师早就设定好的路线。”
“但我们不一样。”
安眠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们遇到的那个银发独臂侠，她是游离在所有剧本之外的！她的故事，她的秘密，她的同伴……是这个游戏里，最顶级的，独一无二的宝藏！”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还没能完全驱散马厩里的寒意与异味。
安眠和赤羽，找到了刚来到客栈，正在为那匹黑马梳理鬃毛的艾莉娅。
安眠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那副天真无邪的甜美表情。她双手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小跑着凑了过去。
“大姐姐，大姐姐！你昨天讲的故事真好听！这是我和姐姐给你的赏钱哦！”
她将钱袋递过去，金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可是她们狠下心小氪了一笔才换来的代币，应该能打动这个穷苦的说书人吧？
但艾莉娅梳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不需要。”
冷淡的，经过伪装的沙哑回应从前方传来。
安眠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坚持着举着钱袋。
计划一，金钱攻势，失败。
赤羽从她身后走出。
她没有废话，直接将一把通体散发着蓝色微光，一看就品质不凡的长剑递了过去。
“你的剑，该换了。”
“一个好的武者应该有与其相匹配的兵器。”
这是她昨晚从附近的精英怪物身上爆出的蓝色品质武器，在现阶段的玩家群体里，足以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
对方的武器看着普普通通，想必也不是什么珍品。
这一次，艾莉娅倒是停下了动作。
她回过头，冰蓝色的视线越过那把精良长剑，落在了赤羽身上。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继续梳理马的鬃毛。
计划二，装备收买，失败。
安眠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她跟赤羽交换了个眼色，自己则换上了最后的杀手锏。
她拿出一卷整理好的羊皮纸，上面是她花了一整晚，从论坛上筛选、整理、并且交叉验证过的，关于裂石镇周边所有势力、危险区域以及资源点的详细情报。
这对于任何一个独来独往的外乡人来说都具备着无与伦比的价值。
“大姐姐。”
安眠的声音甚至带上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是我们无意中听到的一些消息，整理了一下，也许……也许对你有用。”
这一次，艾莉娅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身，接过了那卷羊皮纸。
安眠心中一喜。
艾莉娅缓缓展开羊皮纸，冰蓝色的视线快速地在上面扫过。
马厩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安眠和赤羽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安眠以为计划即将成功时，艾莉娅却拿着那卷羊皮纸，走到了马厩角落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盆旁。
在两人错愕的注视下，艾莉娅松开手。
那张凝聚了安眠一整晚心血的羊皮纸轻飘飘地落入了火盆之中。
火焰瞬间舔上了纸张的边缘，将其快速地吞噬，化为卷曲的黑色灰烬。
“裂石镇的西北边。”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艾莉娅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安眠只看到了比之前浓重十倍的警惕与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