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长庚眯起眼，目光在那些尸体上扫过，“一招毙命，连个像样的伤口都没有。看来是有高手路过啊。”
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也不嫌外面冷，抬脚就下了车。
“我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咳，我是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看着长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些尸体，青瑶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桂花糕，跳下车辕，站在了石磐旁边。
这大个子车夫正警惕地握着腰间的重锤，那一身腱子肉绷得紧紧的，像块黑铁塔杵在雪地里。
“你就让他一个人去？”青瑶歪着头，看着那个在雪地里翻检尸体的背影，“他那身板，看着风一吹就倒，还得靠药酒吊着命呢。”
石磐低头看了看这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姑娘，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
“小丫头，看人不能光看皮相。”
他伸手拍了拍马背，安抚着有些躁动的鳞马，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或者说是习惯成自然的淡定。
“别看公子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真要动起手来……”石磐顿了顿，看着远处那个正在嫌弃尸体身上没钱的身影，“这世上能威胁到他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哪怕他现在只剩半条命。”
青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长庚身上。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贵公子，正用折扇挑起一具尸体的衣领，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穷鬼”、“晦气”。
但他脚下的雪地，平整如初。
除了最开始下车踩出的那几个脚印，他在尸体堆里转了一圈，竟然没在雪面上留下任何新的痕迹。
“确实。”青瑶收回目光，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点心渣，“是个厉害的长期饭票。”
石磐愣了一下，随即憨憨地挠了挠头。
这小姑娘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远处，长庚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子，用折扇从雪堆里拨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嫌弃地用雪擦了擦，这才捏着边角走了回来。
“瞧瞧，大发现。”
长庚指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脸上的表情难得严肃了几分，那股子慵懒劲儿收敛了不少。
那是一块碎裂的徽章，上面刻着一只狰狞的狼头，眼眶位置镶嵌着两颗暗红色的宝石，在雪地里闪烁着妖异的光。
“血狼佣兵团？”石磐认出了这个标志，眉头皱了起来，“这帮疯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不只是佣兵团那么简单。”长庚用折扇点了点徽章的背面，那里刻着一行细小的扭曲符文，看着就让人眼晕，“这是【死灵议会】的标记。这帮疯子，通常只在死人最多的地方出没，像是闻着味儿的秃鹫。”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屑，目光投向风雪深处。
“前面怕是有大热闹。石磐，你看着车，我去前面探探路，三个小姑娘就交给你了。”
石磐沉默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被风雪吞没。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青瑶才扯了扯石磐的裤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个小白脸……我是说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石磐低头，看着这个眼神清澈却透着狡黠的小姑娘，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公子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在紫檀学院的【风闻榜】上，可是排在第三位的狠角色，人称‘无垢’苏长庚。”
“风闻榜？”青瑶眨了眨眼，显然对这个词很陌生。
石磐有些讶异，这几位既然要去紫檀，竟然连那里最出名的榜单都不知道？
“请石大哥赐教。”
艾莉娅闷闷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带着几分沙哑，显然也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石磐咧嘴一笑，任谁被一个美少女称呼大哥都会很高兴的，但他握着重锤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风雪深处。
“这【风闻榜】嘛，是紫檀学院里一个叫百晓生的怪人弄出来的。他对紫檀乃至整个南方诸国的高手进行排行，每个月更新一次。这榜单有个规矩：不标魔族，不录皇室。”
“这百晓生又是何许人也，大家竟对他的排行如此信服？”艾莉娅的声音继续传来。
“百晓生此人真名已无人记得，他也一直以百晓生自称。”石磐挠了挠头，似乎在组织语言，“此人自身实力一般，但逃跑功夫一流，据说连院长老头都抓不住他。自然是有不服的人，但想要抓到他辩个先后也属实不易，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默接受了这个排名。”
他说完，等待着车厢里的回应。
“原来如此。”
艾莉娅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便没了声息。
石磐见没有回应了，便不再多言，接着沉默地站在风雪中。
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很快就在他肩膀和头顶积了厚厚一层。他不抖也不擦，任由自己慢慢变成一个雪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风雪似乎更大了。
石磐皱了皱眉，抖落身上的积雪。公子这一去有些久了，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东西？
“我去迎一下公子，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想要跟车里的姑娘们说明一下。手掌掀开厚重的车帘，一股冷风灌了进去。
石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车厢内空空荡荡。
那个总是抱着剑的银发少女，那个睡得像死人一样的美人，还有那个刚刚还在吃桂花糕的小萝莉，全都不见了。
只有那个精致的小暖炉还放在桌上，炭火微红，散发着余温。旁边放着一枚鸢尾书签，压着一张字条。
石磐猛地转过身，环顾四周茫茫雪原。除了他和马车留下的痕迹，雪地上干干净净，连半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冰天雪地里，石磐却出了一身冷汗。
是何时不见的？
刚刚还在说话，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三个大活人就凭空蒸发了？还是说……刚刚那是这雪原里的妖精变出来的幻觉？
他抓起那枚书签，入手温暖。
不是幻觉。
石磐看着那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子锋利。
【看车】。
“公子……”石磐握拳的手紧了紧，对着风雪深处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