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端着铜盘，熟练地在桌椅间穿行。大部分客人都是随手扔下一两枚铜板，叮当的脆响在嘈杂的茶馆里并不起眼。
青瑶攥着钱袋，她看着盘子里那些可怜的铜板，再想想自家那更可怜的家底，心疼得直抽抽。
“艾莉娅……”她小声地想提醒艾莉娅，咱们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冲动。
但艾莉娅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说书人身上。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她只了解一部分，大多是关于神圣教团和帝国骑士的。但紫檀显然自成一派。这个“风闻榜”就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它不仅代表着实力，更代表着名望和地位。了解榜上的人，有助于她们了解这个不一样的地方。
在艾莉娅看来，花钱买这种公开的情报，是性价比最高的事情。总比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个榜上的大佬（如果有的话）要强得多。
小姑娘走到了她们桌前，怯生生地举起了铜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们。
青瑶正准备从钱袋里摸出两枚铜板，一只手按住了她。
艾莉娅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币。
在昏暗的茶馆里，那枚银币反射着灯笼的光，显得格外亮眼。
青瑶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一枚银币！那可是一百枚铜板！够她们三个人吃好几天的素菜了！
艾莉娅没有理会青瑶的震惊，直接将那枚银币“当”的一声丢进了铜盘里。
银币和铜板碰撞的声音，清脆又响亮，瞬间吸引了周围好几桌客人的目光。连台上的老者都朝这边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姑娘也愣住了，捧着盘子对着艾莉娅甜甜一笑。她在这里收了这么久的钱，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出手这么大方。
在小姑娘惊喜的目光中，艾莉娅压低声音，用只有爷孙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老人家，故事很精彩。但我更想知道，像李青锋这样身手的人，在紫檀城最近都去哪儿发财？这枚银币，买您一句实话。”
老者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收起银币，借着喝茶的功夫，嘴唇微动：“城西悬赏榜，张家在招夜巡，日结，不问出处。”
艾莉娅嘴角微扬，这才是她要的东西。
小姑娘抱着沉甸甸的盘子，脸蛋红扑扑地跑回了台边，把那枚银币献宝似的拿给爷爷看。
老者拿起那枚银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冲着艾莉娅的方向拱了拱手，清了清嗓子，声音都比刚才洪亮了几分。
“多谢这位客官的厚赏！那咱们就继续！”
“话说那‘快剑无影’李青锋，得罪了城南的豪强张家。张家派出三十名家丁护院，个个都是好手，在悦来客栈布下天罗地网，势要取他性命！李青锋单人独剑，赴鸿门宴……”
有了银币的加持，老者的故事讲得格外卖力，细节也丰富了许多。他不仅讲了李青锋如何在一炷香之内解决了三十名敌人，还提及李青锋之所以能从张家全身而退，全靠他手里那块‘藏书令’。
只要上了风闻榜前五十，紫檀学院便会颁发藏书令。即使豪横如张家，却也不敢动持有藏书令的人，除非击败对方夺走令牌。
艾莉娅听得极其认真。这已经不只是故事了，而是活生生的紫檀人际关系网。城南张家、悦来客栈、李青锋……只要证明实力，就能绕过繁琐的身份核查，直接变现。她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心中已有了计较。
一场书说完，茶馆里的客人们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
艾莉娅她们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艾莉娅！”青瑶一走出茶馆，就忍不住问道，“那可是一枚银币啊！我们就这么花了？接下来我们吃什么？你看看红玉大人，她需要营养！”
青瑶急的眼圈都红了，她觉得艾莉娅简直是在胡闹。
“别急。”艾莉娅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我们现在至少知道，紫檀里的风闻榜是什么，榜上有个叫李青锋的快剑客，附近还有个横行霸道的老爷。这些都是钱买不来的消息。”
“可是消息不能当饭吃啊！”青瑶跺着脚。
艾莉娅也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冲动，但她不后悔。只是，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她们确实快要断粮了。
红玉拉了拉艾莉娅的袖子，仰头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无言，却像一把重锤，砸在了艾莉娅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繁华的街道，心里思索着该去张家试试水了。
三人默默地走回小院。院子里的萧瑟和街道上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晚饭，是青瑶用最后一点面粉烙的几张薄饼，连咸菜都没有。
艾莉娅借口说要检查院墙，一个人走到了院子角落。
月光下，艾莉娅并没有看月亮。她单手持剑，在院子的阴影中一遍遍重复着刺击的动作。
即使有源能辅助，但没有左臂保持平衡，她的重心总会偏移。
“第九十八次……”她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背。
屋子里，青瑶看着艾莉娅奋斗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口小口啃着干硬薄饼的红玉，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悄悄地收拾好碗筷，趁着艾莉娅还在院子里发呆，红玉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时候，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探头看了看，然后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闪身溜了出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等到艾莉娅回到屋里，才发现不对劲。
“青瑶呢？”她问靠在椅子上的红玉。
红玉睁开眼，摇了摇头。
艾莉娅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冲到门口。院门虚掩着，外面空无一人。
“青瑶！”
她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夜风。
这个傻丫头，她能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