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不像能打的？”艾莉娅没正面回答，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点。
那脏兮兮的小姑娘没被这冷淡态度劝退，反而把脑袋凑得更近。她没看那空荡荡的袖管，视线只在艾莉娅露出的半截下巴和那只修长的右手上打转。
“不是能不能打。这钱烫手。”小姑娘压低声音，那股好闻的草木香气在汗臭弥漫的人堆里格外突兀，“张家以前招个看门的都要查三代，连有没有脚气都要问。今儿个忽然摆擂台，不管黑白两道照单全收，给两枚银币。”
艾莉娅心里盘算了一下。两枚银币，够红玉吃很久的药，还能改善不少伙食。
“听说最近城里不太平，张家库房里丢了好些宝贝，连那只咋咋呼呼的镇宅灵兽都不见了。这些人进去，多半是当炮灰探路的。”
艾莉娅挑眉。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通透。
“富贵险中求。”艾莉娅语气平淡，“两枚银币，够买很多馒头了。”
小姑娘一噎，像是被馒头堵了嗓子，那双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有些不可思议：“姐姐，我看你这气质……也不像缺馒头吃的人啊。你看你这面具，虽然只有半边，这银质可是实打实的。”
“捡的。”
“……”
小姑娘显然不信，甚至翻了个极隐蔽的白眼。
台上，那个背巨斧的大汉已经连赢了三场。斧刃上的红光越来越盛，他又是一斧背拍飞了一个想要捡漏的刀客，正不可一世地冲着台下咆哮：“还有没有带把的？这钱也太好赚了！都是些软脚虾吗？”
台下那管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乎并不在意伤亡人数。
艾莉娅没再理会身边的小姑娘，刚准备抬脚往报名处走，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凭什么不让我进？我有手有脚，还会放火球！”一个装扮奇异年轻人正脸红脖子粗地跟负责登记的家丁理论，“老子……呃，在下可是‘天外来客’，不死之身懂不懂？那两枚银币对我来说就是经验……就是钱！”
家丁一脸不耐烦，手里拿着根棍子像赶苍蝇一样挥着：“去去去，管你是不是不死身，老爷说了，那种脑子不清楚、满嘴胡话的‘怪人’一律不要。上次有个像你这样的，半夜不巡逻跑去扒老爷的墙角，说是找什么‘隐藏宝箱’，差点被乱棍打死。”
“那是他蠢！我是专业高玩！我要见你们发布任务的NPC！”年轻人气急败坏。
“下一个！满了没？”管家在上面喊了一声。
“还差最后一个名额！”家丁高声回道。
艾莉娅正好走到桌前。
那年轻人一看位置要没，眼珠子一转，视线扫到艾莉娅身上，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嗓门拔高了八度：“喂！这女的是残废啊！你们宁愿要个残废也不要我？这游戏……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年轻人一步跨到桌前，目光轻蔑地扫过艾莉娅空荡荡的左袖，“张家什么时候改成收容所了？这种残废也能当护院？那我这四肢健全的岂不是要当大统领？”
他指着艾莉娅那只随风晃荡的左袖，一脸受到天大侮辱的表情：“你看她那样，单手怎么拔剑？平衡怎么掌握？我虽然等级低点，但我四肢健全啊！”
周围的人群哄笑起来，那管家也抬起眼皮，视线落在艾莉娅身上，随即皱了皱眉。
“这位姑娘，虽然我们张家不看出身，但毕竟是招护院……”管家摆了摆手，示意家丁赶人，“这身体残缺确实不太方便，若是遇到贼人，恐怕自保都难。你还是回去吧。”
艾莉娅静静地看着那管家，右手拇指轻轻推开霜语一寸，森寒的剑气瞬间溢出，周围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
那管家手里的茶盏一抖，茶水溅出几滴烫在手背上。
正当气氛凝固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慢着！”
之前那个一身灰扑扑、脸上抹着灰的小姑娘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几步跳上台阶，也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指着艾莉娅脆生生道：“这位大姐姐银发如月光流泻，蓝瞳似冰海初晴，一看就不是凡人，怎么不行？”
管家刚想骂是哪来的野丫头捣乱，定睛一看那双眼睛，脸上那堆肥肉猛地一颤，刚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换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大……大……”
小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管家反应极快，隐晦地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瞬间换上一副便秘般的恭敬神色：“既然这位姑娘觉得她行，那就让她试试。不过规矩不能坏，还是得露两手。”
心里想的却是：大小姐哟，人家长的美貌和本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专业玩家”不干了，跳脚喊道：“凭什么啊！这又是哪路NPC？我要投诉！我要举报黑幕！”
“吵死了。”
艾莉娅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没用正眼瞧那管家。她只是微微侧身，对着身边那根足有大腿粗的拴马桩，手腕一抖。
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
那根坚硬的铁木桩子，上半截缓缓滑落，切口平滑如镜，甚至连木头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砰。
半截木桩砸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心上。
那叫嚣的玩家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两声“咯咯”的怪响，下意识往后缩了两步。
艾莉娅收回手，将那枚银色面具往上推了推，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对着那个看呆了的神选者淡淡道：“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