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过墙头，刺得眼皮发烫。
艾莉娅翻身，手掌习惯性向身侧探去。
空的。
指尖触到的只有被褥残留的一点凉意。
心脏猛地收缩，那股心悸顺着脊椎直冲脑门。艾莉娅弹身坐起，视线慌乱地在屋内扫了一圈，直到目光定格在窗外的小院里。
藤椅上蜷着一团黑影。红玉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裙，正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
艾莉娅肩膀垮了下来，重新把自己摔回枕头里。
简单洗漱过后，艾莉娅拎着把椅子坐到红玉身边。正午的阳光正好，不似清晨那般带着露水的寒意，红玉微微眯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像只慵懒的猫。
青瑶一大早就没了踪影，估计是去小酒馆琢磨什么稀奇古怪的营养食谱了。艾莉娅从怀里掏出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指尖摩挲着封皮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夜巡修炼手册》。
再次看到这名字，艾莉娅嘴角忍不住抽搐。《夜巡修炼手册》，这种透着一股廉价网游新手村味道的名字，绝不是古板的张家人能取出来的。
“张家这是和神选者合作了？”艾莉娅翻开册子，嘴里嘟囔着。
红玉似乎被书页翻动的声音吸引，脑袋慢吞吞地凑了过来，下巴很自然地搁在艾莉娅的大腿上，黑色的长发顺着艾莉娅的膝盖滑落。
她眨了眨眼，盯着册子上那些关于“巡逻路线图”和“不可触发生物仇恨范围”的怪异描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艾莉娅顺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你看，连‘仇恨范围’这种词都出来了。张家既然跟那些满脑子任务奖励的‘不死者’搅和在一起，按理说应该不缺人手才对。”
神选者那种为了两个铜板能把地皮刮三层的劲头，当打手简直是物美价廉。可张家偏偏还要花大价钱，甚至不惜放下豪门架子，去招揽像她这样的江湖散人。
“除非……”艾莉娅指尖点在册子上的一行小字上【若遇不可抗力之异常，优先保全自身，不必死战】，若有所思，“这些活儿，连神选者都干不了，或者说，不敢干。”
红玉没说话，目光扫过那本手册，指尖突然在“薪酬：每日结算”这一行字上重重地点了点。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红瞳认真地盯着艾莉娅，虽然没开口，但意思很明确。
艾莉娅低头看着怀里这尊大神，无奈地笑了笑。至于昨晚那个叫李青锋的剑客留下的三日之约，哦不对，现在是两日之约了。不过这点小事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可是身兼数职的大忙人。白天要想办法赚钱养家，晚上要提防红玉半夜爬床，还得时刻关注这位祖宗的情绪状态。
要是哪天没把这位魔王大人伺候舒服了，她一时兴起要毁灭世界，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比起世界末日，李青锋算个球。
合上那本满纸荒唐言的手册，闲来无事，艾莉娅摸出一块昨晚顺回来的铁木，手里刻刀翻飞。
木屑簌簌落下。红玉原本只是慵懒地看着，直到那木块渐渐显出一个持剑的人形。
那小人摆着一个极其刁钻的起手式，正是昨晚李青锋的那一招。
艾莉娅眉头紧锁，刻刀在小人的手腕处停滞不前：“不对，那一剑的重心不在这里……如果是单臂格挡，我还需要借力。”
红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木雕小人的膝盖上，稍稍用力一按。
咔嚓。
木雕的腿断了，但上半身却因失去支撑而诡异地前倾，剑尖反而刺得更远。
没了腿的支撑，木雕上半身却因失去平衡而向前栽倒，原本持平的剑尖反而借着这股坠势，刺出了更远、更狠的角度。
红玉直起身子，那双红瞳盯着那个残缺的木雕，又抬头看向艾莉娅。
艾莉娅眼睛一亮，脑中嗡的一声：“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是说让我放弃下盘的稳固，利用失衡的瞬间加速？”
红玉没点头也没摇头。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手腕一翻，碧霄凭空出现在掌心。
她也没摆什么架势，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院子中央，朝艾莉娅勾了勾手指。
艾莉娅嘴角上扬，扔掉手里的废木头，拔出霜语迎了上去。
“铛！”
院子里响起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红玉的剑很快，快到没有章法。她也根本不用源能，单凭自身的蛮力和直觉，就把艾莉娅逼得左支右绌。
每当艾莉娅想要稳住下盘寻找反击机会时，红玉的剑鞘总会精准地出现在她膝盖弯、脚踝或是腰侧，轻轻一挑。
失去平衡的瞬间，艾莉娅不得不顺势翻滚、侧滑，甚至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出剑格挡。
“再来！”艾莉娅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眼睛却亮得吓人。
这种在失控边缘游走的战栗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艾莉娅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霜语被扔在一边。
红玉收起碧霄，重新走回藤椅旁。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还没爬起来的人，似乎对这次晨练的效果还算满意，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继续蜷缩回去晒太阳。
“中午想吃什么？”艾莉娅揉着发青的腰侧坐起来，把那个断腿木雕重新塞进怀里。
红玉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院墙外面那家飘着肉香的包子铺。
“行行行，肉包子。”艾莉娅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预支的工资还没捂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