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的喧嚣混着包子铺揭笼时的白汽扑面而来。
艾莉娅习惯性地侧身避开一个冒冒失失跑过的“天外来客”。那人嘴里喊着“任务npc在哪”，根本不看路。
要是以前，她早就一脚绊过去了。今天不行，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刘记包子铺的伙计正拿着长筷子往外捡包子，热气腾腾，肉香霸道。
“六个肉的。”艾莉娅排出一串铜板，指尖在柜台上敲了敲，话锋一转，“两个换成素的。”
伙计麻利地用长筷拣出包子。艾莉娅盯着那两个白胖的素包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一想到红玉那张挑剔的嘴咬开面皮，发现里面全是青菜时的神情，这几文钱便花得值。
伙计把油纸包好，麻绳一系，递了过来。艾莉娅拎着那一串包子，掂了掂分量。
太轻。
她转身拐进了对面的悦来客栈。
这地方是落石镇最大的销金窟，平时只有那些发布任务的阔绰居民和冤大头神选者才来。艾莉娅摸了摸怀里刚从张家预支的薪水，咬了咬牙。
“一只酱鸭，一份水晶肘子，再来两斤熟牛肉。”
小二愣了一下，看着这位衣着朴素甚至有些落魄的独臂客官，眼神里透着怀疑。
一块碎银子精准地落在柜台上。
“打包。”
一刻钟后。
艾莉娅用右手的小指勾着油纸包的麻绳，掌心托着那一大包滚烫的肉食，怀里还揣着包子，姿势有些滑稽地踢开了小院的木门。
红玉还窝在藤椅里，听见动静，那双赤红的眸子缓缓睁开，视线先是扫过艾莉娅，然后精准地黏在那包散发着霸道肉香的油纸上。
“洗手。”艾莉娅把东西搁在石桌上，甩了甩被勒红的手指。
红玉慢吞吞地从藤椅上挪下来，走到井边，指尖沾了点水，就算洗过了。
两人对坐在石桌旁。
两人对坐。艾莉娅拆开油纸包，故意把那两个素包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又将那个看起来最圆润饱满的推到红玉面前。
“趁热。”艾莉娅自顾自地抓起一个肉包，视线却一直往对面瞟。
红玉不疑有他，张嘴便咬。
面皮破开，没有预想中的肉汁四溢。红玉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滞。她低头，看着缺口处露出的翠绿菜叶，又抬头看向正努力憋笑的艾莉娅。
(◦`~´◦)
红玉面无表情地咽下嘴里的面团。伸出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艾莉娅手里抢过那个咬了一口的肉包，顺势将那个半残的素包子塞进了艾莉娅微张的嘴里。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剩残影。
“唔！”艾莉娅被堵了个正着，满嘴青菜味。
红玉若无其事地吃着抢来的肉包，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脚下稍稍用力，勾住了桌子底下艾莉娅的小腿。
一场无声的角斗悄然进行着。
艾莉娅三两口吞下素包子，认命地拿起小刀，将水晶肘子剔骨。最嫩的那块皮肉连着筋，颤巍巍地落在红玉碗里。红玉这回满意了，腿上的力道减弱，腮帮子微微鼓动，赤瞳里的冷意散去，只剩下满足。
“青瑶不知道咋样了。”
红玉动作没停，又夹了一块牛肉。
“你说她能不能行？”艾莉娅咽下嘴里的面团，“那个酒馆鱼龙混杂，她那么可爱……不管怎么看都太好骗了。”
红玉终于停下筷子，抬头看了艾莉娅一眼。眼神里没有担忧，只有一种“你想多了”的淡漠。
“她不会。”
“也是。”艾莉娅自嘲地笑了笑，撕下一条鸭腿，“要是谁敢惹到她，怕是这凌云庄就有难咯。”
半个小时后，桌上只剩下一堆骨头。
红玉放下筷子，面前的酱鸭还剩大半，那是艾莉娅的那份。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碗，推了推盘子。
艾莉娅心领神会，她负责扫尾，红玉负责优雅。
午后的阳光正好，艾莉娅打了一桶井水洗衣。水温刺骨，激得双手通红。红玉没回屋，依旧蜷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根不知哪来的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视线落在艾莉娅忙碌的背影上。
谁也没说话，院子里只有搓洗衣服的水声和远处街市传来的喧闹。
直至日影西斜，寒气重新从地砖缝里渗出来。
红玉扔掉手里的草茎，站起身。她走到艾莉娅身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个装着湿衣服的木盆。
艾莉娅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头：“饿了？”
红玉点头，伸手指向镇子西边。那是酒馆的方向。
“去找青瑶。”红玉整理了一下裙摆，率先向门口走去，“顺便，解决晚饭。”
艾莉娅看着那道理直气壮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跟上。
这主仆俩，一个比一个嘴硬。
——
推开厚重的木门，喧闹声夹杂着劣质麦酒的酸气涌入鼻腔。原本冷清的破酒馆如今热闹许多，几张拼凑的桌边围满了粗豪的汉子，划拳声震得房梁灰尘簌簌落下。
艾莉娅下意识侧身，挡住几个醉汉投向红玉的浑浊视线。红玉皱眉，身体往艾莉娅身后缩了缩，显然不喜欢这种嘈杂。
角落里有张空桌。艾莉娅拉着红玉坐下，目光在场内巡视一圈。一个中年男人正端着两个巨大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脚下生风，稳得惊人。
没过多久，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块抹布，胡子拉碴，围裙上满是油渍。正是这里的老板。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老板擦了擦桌面，声音粗粝。
艾莉娅没接话，手肘轻轻碰了碰红玉。
红玉盯着墙上挂着的木牌菜单词，红瞳转动，最后定格在最贵的那一行。她抬手，指尖点了点木牌，只吐出一个字：“肉。”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出满口黄牙：“好嘞，这就给您切二斤最好的酱牛肉，再烫壶酒？”
“要热羊奶。”艾莉娅补充。
老板记下，转身去后厨吼了一嗓子。
艾莉娅视线扫过老板垂在大腿侧的手掌。骨节粗大，虎口处有一层厚实的老茧，食指第二指节内侧也被磨得平整光滑。那不是切菜能切出来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刀柄、练劈砍留下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