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风卷起几片枯叶。
青瑶正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枚一枚地把散落的铜板捡回钱袋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败家”、“这可是买排骨的钱”。
红玉走到院子里，赤色的眸子越过院墙，望向远处那片染红了半边天的火光。
很吵。
那种爆炸声，那种混乱的人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依然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
艾莉娅那个笨蛋，又冲进去了。
红玉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勾勒。
“空间，折叠。”
清冷的音节落下。
下一秒，院子里的黑裙少女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波纹荡开，吓得青瑶手里的铜板又掉回了地上。
“哎呀！主人怎么也不让人省心！”青瑶气急败坏地拍着地砖。
——
距离张府五里外，无名孤峰。
这里的风很大，吹得山顶的积雪簌簌作响。
站在这里，正好能俯瞰整个落石镇，那团在张府腾起的橘红色火球，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块烫伤的疤痕。
几道黑影伫立在悬崖边，身上裹着厚重的斗篷，几乎融进夜色里。
“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左侧的一个黑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要是引来冬雪教派的人，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怕什么？”
站在中间的男人嗤笑一声，声音沙哑难听，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只要拿到那样东西，区区教会算个屁。”
“可是……那个李青峰，真的靠得住吗？”右侧的人影有些犹豫，“那家伙可是什么风闻榜上的高手，心高气傲，要是发现我们骗了他……”
“呵，高手？”
中间那人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满是不屑，“只要是人，就有欲。有欲望，就有弱点。不管是求名、求利，还是求武道极致，只要捏住那个七寸，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乖乖盘着当虫。”
他顿了顿，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爪，虚抓向远处的火光。
“看着吧，这一炸，把所有的牛鬼蛇神都炸出来了。到时候乱起来，正好方便我们浑水摸鱼。”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这计划虽然激进，但不得不承认，效果拔群。
左侧黑影突然说道，“我刚才感觉到了，李青峰的气息弱了一大截，好像受了伤。”
“什么？”中间那人眉头一皱，“那个废物，连个断了手的残废都收拾不了？”
“那个女人……不简单。”
“哼，再不简单也是个人类。等拿到了东西，顺手捏死就是了。”
中间那人摆了摆手，仿佛在谈论怎么捏死一只蚂蚁。
“是吗？”
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突兀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这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但在呼啸的山风中，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三个黑影浑身一僵，头皮瞬间炸开。
有人！
什么时候？
这地方可是绝壁之巅，除了他们三个，连只鸟都飞不上来！而且他们一直开着感知结界，怎么可能被人摸到身后还没发现？
三人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弹开，迅速转身摆出防御姿态。
只见在他们身后不到五步的一块岩石上，静静地站着一个黑裙少女。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有着精致得不似真人的五官，那一头及腰的长发被风吹得猎猎作舞，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赤红如血，平静如渊。
哪怕是被三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强者围住，那双眼睛里也没有半点波动，就像是在看三块石头，三棵树，或者……三具尸体。
“你是谁？！”
为首的绿眼男人厉声喝问，手掌心已经凝聚起一团墨绿色的毒雾。
红玉只是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那个绿眼男人身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就是你们，弄出的噪音？”
她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在问早饭吃了没，“很吵。”
“找死！”
右侧那人显然是个暴脾气，见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如此嚣张，当即怒吼一声，身形暴起。
他双手一搓，一团漆黑的火焰凭空生成，带着腐蚀一切的恶臭，朝着红玉当头砸下。
这不是人类的武技，也不是魔法师的火球术。
这是魔气！
“魔族？”
红玉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种低劣的、混杂着下水道气味的魔力波动，简直是在侮辱“魔族”这个词。
就在那团黑火即将触碰到她鼻尖的瞬间——
唰！
一道幽绿色的冷光，毫无征兆地从她腰间弹射而出。
那是……剑？
不，那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活过来的蛇。
剑身分节，每一节都带着倒钩，连接处却是柔软坚韧的某种筋腱。
【碧霄】。
剑光如鞭，后发先至。
“啪！”
一声脆响。
那个扑上来的黑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人就像是被苍蝇拍抽中的苍蝇，直接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不远处的岩壁上。
“轰隆！”
岩石崩碎，那个黑影软绵绵地滑落下来，胸口塌陷了一大块，黑色的血液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剩下的两人瞳孔剧震，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刚才那一击，他们甚至没看清这女人是怎么出手的！
“穆德尔！”
绿眼男人嘶吼一声，却不敢贸然上前。他死死盯着红玉手中的那柄怪异兵器，脑海中疯狂搜索着相关的信息。
分节剑身，如蛇如鞭，诡异莫测……
还有这标志性的黑发赤瞳，以及那股虽然压抑着、却依然让人灵魂颤栗的高位威压。
难道是……
一个恐怖的传说，突然从他记忆深处的角落里蹦了出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蛇腹剑……你是……”
绿眼男人声音颤抖，指着红玉的手都在哆嗦，“你是那个失踪了五百年的……绯红灾厄·血裔君？！”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绿眼男人顿时战意全无，他现在就想离开这里，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血裔君？如果知道会碰到这个怪物，打死他也不会来的！
红玉微微歪了歪头。
绯红灾厄？
那是谁给她起的破名字，真难听。
不过，既然被认出来了……
她缓缓抬起手，手中的碧霄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吟，剑身缓缓拉长，像是一条苏醒的毒蛇，在空气中蜿蜒游动。
“色欲那家伙的手下，还是这么没品。”
红玉淡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
绿眼男人和另一个幸存者听到色欲这个名讳，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七大魔君之一的尊称，这女人竟敢直呼其名？
甚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嫌弃？
逃！
必须逃！
把这个消息带回去！那位大人一定要知道她回来了！
绿眼男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化作一道黑烟，朝着山崖下扑去。
至于同伴？去死吧，只要能拖住这怪物一秒就好！
“想走？”
红玉手中的碧霄猛地一甩，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瞬间暴涨数十丈，像是有生命一般，自行追踪着那道黑烟。
“噗！”
一声轻响。
逃出百米开外的黑烟突然一滞，随后剧烈翻滚起来，重新凝聚成人形。
只不过，此时的绿眼男人，胸口已经被那柄蛇腹剑彻底贯穿。
他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那穿胸而过的剑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红玉手腕轻轻一抖。
碧霄如波浪般震颤，绿眼男人的身体瞬间被绞成漫天血雾。
剑锋回转，带着未干的血迹，冷冷地指向最后剩下的那个黑影。
那个黑影此时已经吓瘫在地上，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别、别杀我！”
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我什么都说！我是被逼的！求求大人饶命……”
红玉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我对你们的计划，不感兴趣。”
她收回碧霄，剑身在空气中发出一阵细密的咔哒声，缩回了原本的短剑模样。
“但是，你们太吵了。”
红玉转身，看也没看身后那人一眼。
“而且，既然认出了我，那就更不能留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后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刺出几根尖锐的晶体长矛。
“噗噗噗！”
那个跪地求饶的家伙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被钉死在地上，变成了个刺猬。
红玉站在山崖边，任由狂风吹乱她的长发。
脚下的张府依然火光冲天。
艾莉娅那个笨蛋，还在下面拼命。
真是麻烦。
虽然嘴上嫌弃，但她的目光却一直锁定着那个在火海中穿梭的身影。
“碧霄。”
她轻声唤道。
手中的碧霄微微震颤，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一股淡淡的绿色荧光从剑身上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去吧。”
红玉松开手，碧霄化作一道流光，从山顶俯冲而下，直奔那片火海而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托着下巴，像个等待演出结束的观众。
只是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隐隐跳动着危险的光芒。
如果艾莉娅少了一根头发……
那就不止是这几只杂鱼这么简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