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殿内的日子，对林子凡而言，从最初的“烦躁”，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煎熬”。
洛清歌用行动证明了，当一个清冷孤傲的女魔头下定决心要“研究”一个男人时，其手段，远比任何酷刑都要折磨人心。
物质、权力的“供奉”策略宣告失败后，洛清歌采取了一种更加直接，也更加令人窒息的方式——贴身观察。
从第三天开始，天魔殿内所有的侍女都被遣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洛清歌本人。
清晨，当林子凡还在睡梦中时，为他端来漱口清水的，是洛清歌。
午间，当林子凡毫无胃口地看着一桌子灵果时，为他剥开一颗紫晶葡萄，并面无表情地递到他嘴边的，是洛清歌。
傍晚，当林子凡躺在院子里假装看星星时，为他披上一件由天蚕丝织就、能抵御魔气侵蚀的华贵外袍的，还是洛清歌。
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她只是像一个最尽职、也最冰冷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林子凡的视线范围内。
当林子凡抱怨饭菜不好吃时，她会静静地站在一旁，用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在分析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试图从他“挑食”的行为中，解读出某种关乎大道至理的深意。
当林子凡无聊地用脚尖在地上画圈时，她会蹲下身子，仔细研究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仿佛那是什么失传已久的上古阵图。
甚至，当林子凡午睡时，一睁眼，就能看到洛清歌正静静地坐在床边，单手托腮，那张笼罩在黑纱下的绝美面容近在咫尺，一双清冷的眸子，正专注地、不带一丝感情地，研究着他的睡颜。
林子凡要疯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的小白鼠，一举一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被一个手持手术刀的研究员，记录在案，随时准备解剖。
他不敢再大声抱怨了，因为他怕自己的任何一句“牢骚”，都会被洛清歌解读成什么惊天动地的“魔道箴言”。
他不敢再乱扔东西了，因为他怕自己随手扔掉的一块石头，都会被洛清歌捡起来，奉为某种蕴含着天地法则的“道石”。
他甚至连觉都不敢睡踏实！
他现在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洛清歌能突然有点急事，离开他哪怕半个时辰，让他能喘口气。
然而，这个愿望，从未实现过。
“太上长老，您似乎……心神不宁？”
这一日，洛清歌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幽幽响起。
林子凡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啊！我……我就是在参悟人生大道，对，参悟大道！”
“哦？”洛清歌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不知太上长老可有兴趣，参悟一下我教的《逆血化魔大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秘籍。
“此法乃我教禁术，修炼至大成，可以身化魔，不死不灭。只是其中有几处关隘，历代先祖都未能勘破，或许以太上长老的境界，能看出些许端倪。”
她又来了！
林子凡在心中哀嚎。
这种“魔道诱惑”的戏码，这几天已经上演了不下十次。
他要是敢说一个“懂”字，怕是立刻就会被洛清歌抓去当成活教材，天天研究！
“咳咳！”林子凡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一脸虚弱地摆了摆手，“不……不了，这……这玩意儿太深奥了，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就是个凡人，一看这个就头晕眼花，心口疼！”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特意把脸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系统提示音，如催命符一般，在脑海中响起。
【叮！【红线：洛清歌】任务警告！】
【检测到宿主行为已引起洛清歌的深度怀疑，其‘掌控欲’数值正在剧烈波动！若宿主继续消极应对，将导致洛清歌好感度断崖式下跌，任务将有极大失败风险！】
【失败惩罚已更新：修罗场究极形态——‘永恒囚笼’！】
林子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毫不怀疑，以洛清歌的行事风格，所谓的“永恒囚笼”，绝对不是什么比喻手法！
“唉……”
林子凡深深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沧桑语气，缓缓开口道：“圣女殿下，其实……你的问题，并非出在这功法上。”
洛清歌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聆听着。
林子凡伸出手指，没有指向那本禁术秘籍，而是指向了洛清歌鬓角的一根发丝，用一种故作高深的语气说道：“你看到了吗？这根头发，它翘起来了。”
洛清歌：“？”
她愣住了，完全没明白林子凡的意思。
林子凡继续用他那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大道至简，万法归一。修炼，讲究的是一个‘顺’字。你这头发不顺，气血如何能顺？气血不顺，魔气又如何能顺？魔气不顺，这功法，自然就处处都是关隘了。你先把头发梳顺了，再来谈修炼吧。”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模样。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洛清歌看着林子凡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鬓角那根因为刚才动作过快而微微翘起的发丝。
她那颗早已被魔道至理淬炼得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竟然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名为“荒诞”的裂痕。
头发不顺……所以功法不顺？
这是什么道理？
不，这根本就不是道理！
可为什么，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法则？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在最基础的“顺应自然”上，走入了歧途？
看着陷入了深度自我怀疑的洛清歌，林子凡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算……又糊弄过去一次。
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只想立刻躺下，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他前所未有地渴望逃离。
逃离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逃离这个越来越不对劲的女魔头。
他甚至开始怀念，当初在青云宗被苏映雪退婚时的场景了。
至少，那时候的麻烦，是想让他滚。
而现在的麻烦，是想让他永远都别滚！
夜深人静。
林子凡终于在无尽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黑暗中，洛清歌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床前。
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只是坐着观察，而是缓缓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地、拂过林子凡紧蹙的眉头。
她能感受到，即便是在睡梦中，这个男人也充满了不安与抗拒。
他就像一捧流沙，自己越想握紧，他就流失得越快。
物质、权力、名望……都无法将他束缚。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了。
洛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而疯狂的光芒。
一个大胆到足以震动整个修仙界的念头，在她心中彻底成形。
既然无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那便斩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他永远地，禁锢在这座天魔殿中。
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