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埃蒙混沌的脑子就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眼睛顺着自己那只还搭在“不明物体”上的手，一点点向上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质地粗糙但干净的深色围裙，上面沾着些许污渍。
接着，是束紧的腰身，以及……
他手掌正覆盖着的、弧度惊人的胸部。
再往上，是一张正俯视着他的，布满寒霜的脸。
几缕碎发从额前滑落，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绿色眼眸，正死死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是那个酒馆老板娘！
埃蒙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死机。
梦境、母亲、麦田、虚无、绝望……
所有的一切瞬间远去，被眼前这极度恐怖的现实碾得粉碎。
他……好像……在昏迷醒来的第一时间……用手……抓了……他的债主……兼老板娘的……胸？！
‘完了……死了算了。’
这是埃蒙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甚至宁愿自己还留在那片虚无的空白里。
不得不说这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只见埃蒙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弹开，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上头顶和脸颊，让他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
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现在里写满了惊恐和“吾命休矣”的绝望。
他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这位眼睛里能喷出火焰的老板娘，会如何咆哮，然后抄起手边任何一件东西——
可能是那个看起来就很结实的锡制酒杯，或者门旁边的那个鸡毛掸子，也可能是那个老先生正在用的那个镶着蓝宝石的昂贵羽毛笔……
总之把他这个胆大包天的穷鬼债徒就地正法，物理超度。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施展了时间停止法术。
塞拉菲娜的身体也僵硬了一瞬，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绿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那并非完全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极其短暂的怅然混合了有人不知死活敢冒犯她的惊讶，甚至还有一缕……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
但这一切稍纵即逝，“贪婪”的本能和和凡人的外壳立刻重新包裹了她。
那丝莫名的波动被迅速压下，被理性转化为更直观的、用来计算损失的情绪。
最终，埃蒙预想中的雷霆暴怒并未立刻降临。
塞拉菲娜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用那双冰冷的绿眸，先看了看自己胸前刚才被触碰的地方，然后又缓缓抬起，目光死死地钉在埃蒙脸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低了三度，连不远处巴伦厨房里的剁砍声都似乎停顿了一瞬。
终于，塞拉菲娜开口了。
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呵。”
一声没有任何笑意的冷笑在房间回荡。
“胆子不小啊。”
“昏迷的时候像条死狗，醒过来倒学会耍流氓了？”
语气平淡，却如同带着千斤重压，压的埃蒙喘不过起来。
“我……我不是……我没有……对不起老板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刚醒，我做了噩梦，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埃蒙语无伦次，恨不得把自己那只惹祸的手剁掉。
他几乎要被吓哭了，在他看来，惹上这个魔鬼，这笔债看来是到下辈子也还不清了，说不定还要搭上点零件。
塞拉菲娜却没继续说话，而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损坏程度不明的货物，计算着修复成本和剩余价值。
她心里确实在飞快地盘算，但算的却不是怎么揍他，而是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念头：
‘啧，刚才那一瞬间的走神……居然被一个要死不活的凡人小子碰到了？果然是凡尘之锈侵蚀太严重，感知和反应都迟钝到这个地步了么？要是被地狱和深渊里那些老对头知道，我这‘晨曦之锤’的脸往哪搁？’
这个念头让她更加不爽，而这种不爽立刻找到了最习惯的宣泄口——记账！
“行，不是故意的。”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就是‘意外事故赔偿’。基于你对我造成的精神惊吓、名誉潜在损失、以及可能存在的身体接触过敏风险……”
她顿了顿，绿眸扫过埃蒙惨白的脸，恶意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以你的卫生条件，大概率是我比较吃亏。”
埃蒙：
“……”
他已经放弃思考了。
“奥利弗！”
塞拉菲娜抬高声音，仿佛在宣读判决书。
“追加债务：意外性骚扰赔偿金——2银币！精神损害抚慰金——3银币！身体接触清洁消毒费——1银币！合计：6银币！计入总账！”
角落里的奥利弗推了推眼镜，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今日土豆涨价三铜币”一样平常。
他熟练地翻开账本，那支镶嵌蓝宝石的羽毛笔再次优雅地舞动起来。
【…追加债务：意外肢体接触赔偿（2银币）；精神损害追加（3银币）；清洁消毒费（1银币）。总债务更新：12银币70铜币。备注：债务人苏醒，意识不清状态下产生意外开销，建议加强管理避免后续损耗。】 他写备注时，笔尖微微一顿，似乎在“加强管理”四个字上加了点无形的重音。
埃蒙听到这离谱的追加项目，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12银币70铜币！他以前在北境村子里，一年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老板娘！这……这太多了！我……”
他试图挣扎一下。
“嫌多？”
塞拉菲娜挑眉，打断他的话。
“可以。现在立刻滚出我的酒馆，之前的债务一笔勾销，当然，刚才追加的也就算了。怎么样？”
埃蒙瞬间哑火。
滚出去？外面可是有能冻死人的严寒，他身无分文，离开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死死咬住下唇，低下头，不敢再争辩，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屈辱和绝望。
塞拉菲娜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意外触碰和自身“虚弱”而产生的莫名烦躁奇异地平息了些许。她哼了一声，正要再说点什么敲打他，一个带着些许慵懒书卷气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了过来。
“哦呀？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