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埃蒙的事，塞拉菲娜双手叉腰，站在吧台后，像一位将军审视着她的战场——
那些堆满待擦酒杯、待算账本和需要补充的货架。
看到这一大堆事物，塞拉菲娜一脸晦气:
“麻烦啊……等他学会劈柴了这些活扔给他无偿加班算了。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已是上午的阳光透过擦拭得勉强算干净的窗户，斜斜地照进“破晓之光”酒馆，光柱中尘埃飞舞。
这还是奥利弗坚持，说良好的采光能提升顾客心情从而增加消费意愿，她才勉强同意每周擦一次，
埃蒙昏迷的时间之长，其实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如艾拉女士所说“视时间为金钱”的塞拉够低的下限。
倒不如说，上午过半她才把埃蒙叫醒还没扣这方面的工资，甚至已经被巴伦他们视为传说和谈资了。
上午是酒馆特有的清闲与忙碌交织的时段，酒馆暂时闭门谢客，少了夜晚的喧嚣，却多了另一种紧张有序的节奏。
巴伦在厨房里的咆哮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是永恒的背景音，伴随着莉娅清点库存时清脆的报数声，以及奥利弗那支宝贝羽毛笔在账本上划过的沙沙声作为伴奏。
费恩通常这个点不见人影，要么在补觉，要么搜集新的故事素材。
而艾拉女士?如果没什么大事，一整天的时间她都只会在酒馆上面的阁楼里研究她那些古籍和法术。
塞拉菲娜的目光扫过大厅，最终落在那个正对着后门外一堆木柴发愣的瘦小身影上。
埃蒙·希望之光——
这是那小子昏迷前嘟囔出来的全名，被奥利弗一丝不苟地记在了账本“债务人”那一栏的后面。
名字倒是挺响亮，可惜人跟这名字半点儿不沾边。
此刻，他正握着一把看起来比他还重的斧头，对着一段歪歪扭扭的硬木疙瘩，一副不知从何下手的模样。
那头冰蓝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更扎眼了，还有那双金色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无措和……
一丝残留的震惊？
呵，估计还没从“银龙和卷册龙就在我身边”的冲击里缓过神来。
塞拉菲娜撇撇嘴。
“真是蠢兮兮的。”
不过，那双眼睛的颜色和头发的色调……
确实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我有见过号人吗？
啧，不想了，一想就头疼，这种需要掉书袋的事情还是交给艾拉维娅那种老书虫去琢磨去吧。
她现在只关心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把那堆柴劈完，好省下买柴火的铜子儿。
“看什么看！”
一念至此，她没好气地朝门口张望的埃蒙吼道。
“指望柴火自己裂开跳进壁炉里吗？动作快点！劈不完今天的中饭就别想了！不，是连昨天的晚饭钱一起扣！”
埃蒙被她一吼，浑身一激灵，连忙笨拙地举起斧头，嘿咻一声砍下去。
斧刃歪歪斜地劈在木柴边缘，滑开了，只留下一道浅痕，木柴纹丝不动。
他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废物……”
塞拉菲娜低声骂了一句，揉了揉眉心。
这效率，别说还债了，估计连他自个儿消耗的粮食成本都赚不回来，真是亏本买卖！
就在这时，精灵莉娅抱着一摞洗干净的抹布从后院走进来，看到埃蒙的窘态，纤细的眉毛挑了挑。
她把抹布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动作轻盈地走到埃蒙身边。
“喂，蓝毛小子。”
她的声音带着精灵特有的清冷语调，但又夹杂着直率。
“劈柴不是靠蛮力，尤其对付这种矮人丘陵带来的硬木疙瘩。”
“你得找它的纹路，顺着纹理下刀。像你这样乱砍，斧头卷刃了巴伦非得把你丢进炖锅不可。”
埃蒙脸一红，讷讷道：
“对、对不起，我……我没怎么劈过这种柴……”
“叫我莉娅就行，看好了。”
莉娅似乎心情不错，难得有耐心示范。
她也没接斧头，只是用手指在那段木柴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侧耳听了听声音，然后指尖在某处一点。
“这里，看到这条细微的裂缝了吗？朝这里，用巧劲。”
埃蒙依言，找准位置，再次用力劈下。这次斧头吃进去了几分，虽然还是没完全劈开，但比刚才好多了。
“有点样子了。”
莉娅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说起来，这劈柴的学问，还是巴伦那老家伙当年在铁砧堡当学徒的时候，被他师傅骂了无数次才学会的。”
“听说他第一次劈柴，一斧头下去，柴火没咋地，斧柄断了，飞出去的斧头差点把他师傅宝贝了三百年的胡子给削掉一半。”
“为此他被罚擦了整整一年的盔甲，边擦边被其他矮人嘲笑是‘胡子杀手’。这还是他师傅心善，不然……嘿嘿。”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厨房里的某位听到。
果然，厨房的门帘“唰”一下被掀开，巴伦那颗毛茸茸的红脑袋猛地探出来，铜铃眼怒视着莉娅，咆哮道：
“长耳朵的！你又在那里嚼什么舌根！老子那是……那是测试斧头的硬度！对，测试！谁知道那批斧柄用的木头那么不结实！”
“还有，我师傅的胡子明明只被削掉了一小撮！一小撮！而且后来长出来的更浓密了！”
莉娅毫不示弱地回敬：
“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是差点变成山羊胡子？”
“而且测试斧头硬度需要用你师傅的胡子当目标吗？那你这测试方法可真够别致的，‘斧刃亲胡派’的？”
“你懂个屁！”
巴伦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我们矮人的锻造技术博大精深，测试方法当然也……也充满创意！”
“总比你们精灵强！砍棵树还要先唱歌道歉半天，磨磨唧唧，等你们砍完，冬天都过去了！难怪你们精灵盖个树屋要花一百年！”
“那是对自然的尊重，矮冬瓜！像你们那样只会哐哐哐地乱砸，怪不得被当初山岭巨人追着揍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掩体都找不到，只能钻矿洞！”
“放屁！我们的矿洞比你们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树屋结实一万倍！有本事让你那些破树屋接老子一锤子试试？！”
“试试就试试！就怕你的锤子连树皮都蹭不破！”
眼看着一场精灵与矮人的日常嘴仗又要升级，塞拉菲娜不耐烦地敲了敲吧台：
“吵什么吵！都不用干活了？！巴伦！你的汤快沸出来了！莉娅！桌子擦了吗？酒杯洗了吗？有闲工夫斗嘴，看来是工作量不饱和啊？要不要我再给你们找点事干？”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悻悻地各忙各的去了。
巴伦缩回厨房，传来更响亮的剁砍声，仿佛把那块肉当成了精灵的脑袋。
莉娅则优雅地一甩长发，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桌椅，嘴里还用精灵语低声嘟囔着什么，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埃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斧头都忘了挥。这些传说中高贵优雅的精灵和豪爽勇猛的矮人……
怎么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哦，矮人还是符合刻板印象的。
塞拉菲娜看着埃蒙那副惊奇样，翻了个白眼：
“发什么呆！继续劈你的柴！再看热闹，扣工钱！”
埃蒙赶紧收回目光，埋头跟那堆木柴较劲。
有了莉娅的指点，他稍微摸到点门道，虽然依旧笨拙，效率低下，但至少斧头能稳稳劈中木柴了。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顺着他冰蓝色的发梢滴落。
他喘着气，一下一下地挥动斧头，金色的眼眸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塞拉菲娜一边清点着酒柜里的存货，一边用眼角余光扫着埃蒙。
这小子，虽然笨了点，弱了点，但好像……
还算肯干？至少没偷奸耍滑。
哼，要是敢偷懒，立刻让他滚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