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埃蒙终于劈完了那小堆柴火,累得几乎直不起腰,双手磨得通红,甚至起了两个水泡。
他靠着墙根喘气,看着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一堆劈得大小不一、歪瓜裂枣的柴火,有些甚至还是用蛮力砸开的,断面参差不齐。
不能说完美无瑕吧,只能说惨不忍睹。
塞拉菲娜走过来,看了看那堆柴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劈的是什么玩意儿?狗啃的都比你劈的整齐!浪费了多少好木料!这些歪歪扭扭的怎么放进壁炉?扣工钱!必须扣工钱!”
埃蒙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
“对不起,老板娘,我下次会更好……”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这次的钱还没扣完呢!”
塞拉菲娜嘴上不饶人,却转身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小陶罐,扔给埃蒙。
“手上抹点这个,便宜货,但治你这种小水泡够了。记得,药膏钱从你工钱里扣!”
埃愣愣地接住陶罐,打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传来。
他小心翼翼地挖了一点药膏,涂抹在火辣辣疼痛的水泡上,一股清凉感瞬间缓解了不适。
他看着塞拉菲娜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位老板娘……好像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坏?
这时,奥利弗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埃蒙先生,根据您刚才的工作时长和成果质量,劈柴工作的计件工资核算如下:总计劈柴数量……折算为标准柴薪单位后,应付5铜币。扣除药膏成本1铜币,实付4铜币。已直接计入债务抵扣。”
好吧,埃蒙刚升起的那点感激瞬间被债务的阴影压没了。
4铜币……距离12银币70铜币,遥遥无期。
奥利弗推了推眼镜,继续道:
“另外,艾拉维娅女士刚才传话,如果您劈完柴还有力气,可以去阁楼帮她整理书籍了。那边的计费标准稍高,但同样,损坏书籍的赔偿金额也极高。请您务必谨慎。”
整理书籍?
诶,这个喜欢!
埃蒙眼睛一亮,这总比劈柴容易些吧?而且还能接触到他喜爱的书本。他连忙点头:
“好的!我这就去!”
他忍着手上的酸痛,把劈好的柴火粗略地垒到墙边,然后迫不及待地朝着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走去。
塞拉菲娜看着埃蒙略显匆忙的背影,哼了一声:
“跑得倒快,好像那边有金币捡似的。”
她转头看向奥利弗。
“老奥,盯着点阁楼那边的动静,别让那书虫把我未来的苦力给忽悠瘸了,或者弄坏什么值钱……哦,不值钱的书也不行!”
“明白,老板娘。天天使唤我这把老骨头……”
奥利弗颔首,镜片闪过无奈的神色。
“你倚老卖老个屁!咱两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货色!你自己不变年轻点还享受起来了是吧?”
“那按我这天使的年龄算,我还算年少有为的天才童工呢!”
塞拉菲娜没好气的小声回怼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酒馆的准备工作上。
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菜单、酒水价格,以及如何从即将到来的客人身上榨取……哦不,赚取更多的金币。
见埃蒙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口,塞拉菲娜才收回目光,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堆劈得歪七扭八的柴火。
“啧,就这手艺,还不如让奥利弗用尾巴扫一下来得整齐。”
她小声嘀咕,盘算着是不是该克扣点工钱补偿木料的损失。
但想到那小子涂了药膏的手和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莫名有点烦躁。
“算了,下次让他去洗马桶,那活儿不需要技术含量,只要鼻子够遭罪就行。”
她甩甩头,把这点微不足道的“心软”归咎于凡尘之锈对判断力的侵蚀,决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上午的准备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午后,酒馆即将开门迎客。
“莉娅!检查一下桌椅!看看有没有哪个醉鬼昨晚偷偷刻了字或者掰断了腿!发现损坏立刻记下来,逮到那个人后,十倍赔偿!”
“说起来你个游侠怎么就不会修补桌腿这点小事?我没因此扣你工资都是仁慈了!总之快干活!”
“对了巴伦!今天的特供炖肉多放土豆少放肉!”
“哈?!”
“准确说是土豆和肉的比例要‘优化’!突出土豆的醇厚口感,降低成本是顺带!懂吗?”
“奥利弗!把昨天那群佣兵赊的账再核对一遍!特别是那个外号叫‘巨熊’的,我怀疑他故意把‘7’写成‘1’!要是真的,哼……”
“费恩!死哪去了?还没醒?去把他揪起来!让他赶紧把今天要唱的新曲子练熟点,最好多编几段夸酒好喝老板娘美的词,忽悠顾客多买几杯!”
塞拉菲娜像在酒馆大厅里来回穿梭,一道道指令又快又急地发出,精准地安排着每一个环节,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开源节流,利润最大化。
莉娅早已习惯了老板娘的风格,面无表情地快速检查着桌椅,偶尔低声报出一个需要修补的位置和预估费用,奥利弗则同步记录。
巴伦在厨房里继续回应着关于土豆和肉的“优化”方案,锅铲碰撞声似乎更猛烈了,显然在表达不满。
费恩则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他的鲁特琴从后院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嘴里嘟囔着“艺术需要灵感而不是压榨……”。
但在塞拉菲娜杀人般的目光瞪视下,立马缩着脖子找了个角落开始调试琴弦。
酒馆很快活了过来,炉火重新烧旺,炖肉的香气(尽管土豆比例飙升)愈发浓郁,酒杯被擦拭得晶晶亮。
阳光逐渐西斜,第一批熟客——
主要是些附近的水手、小商贩和无所事事的码头工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推门进来。
“破晓之光”的下午场,正式开启。
塞拉菲娜瞬间切换模式,站回吧台后,脸上挂起一副精明又不算太热络的笑容,绿眸扫过每一个进来的客人,迅速评估着他们的消费潜力和赖账风险。
“老杰克,还是老规矩?一杯‘矮人勇气’?今天巴伦心情‘不错’,酒精度可能比平时高一点,价钱嘛……自然也要体现一下工艺的提升。”
“嘿,莫里斯,听说你昨天跑船回来了?赚了不少吧?今天不来杯好的庆祝一下?”
“我们新到了一批精灵果酒,虽然贵了点,但绝对物超所值……喂喂,别走啊,尝尝嘛!”
“小汤姆,作业写完了没?没写完就敢来偷偷喝酒?小心我告诉你老师和家长!”
“……行了行了,给你杯果汁一边玩去,最多再加一小碟巴伦不要的肉渣,算你三个铜币,不能再少了!”
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方招呼,收钱、找零、递酒、偶尔和熟客插科打诨两句,眼睛却能时刻监控着大厅里的情况,尤其是酒水的消耗速度和那些试图偷偷自带食物或者多蹭一会免费花生米的家伙。
埃蒙就是在这一片逐渐升温的喧闹中,从阁楼上晃晃悠悠地下来的。
他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带着一种被浩瀚知识冲击后的茫然和疲惫,手上还沾着陈年书卷的灰尘。
显然,艾拉维娅的“整理”工作,绝非简单的搬搬抬抬。
塞拉菲娜抽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怎么?被书吃了?一副魂被抽掉的样子!工钱可是按整理的数量和质量算的,别想偷懒!”
埃蒙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艾拉维娅女士让我帮忙分类和初步登记,很多书都很古老,需要很小心……我还看到了一些带魔法灵光的卷轴……”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和惊奇。
“哼,故弄玄虚。”
塞拉菲娜不以为然。
“那些老掉牙的东西,除了占地方生虫子,还能干嘛?难道能变出金币来?”
她最烦这些不能立刻变现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