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待他们离去后，才慢慢道：
“看吧？我就说，时代变了。老神的那一套，该进历史垃圾堆了。”
“还有，恭喜你，塞拉菲娜。‘凡间守护者’——这头衔可比‘炽天神侍’好听多了，而且看样子是终身制铁饭碗哦。”
塞拉菲娜久久无言。
那双眼眸中，情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剧烈翻腾——
有释然，有失去目标的茫然，还有一丝……对这份沉重却温暖的“自由”的无措。
最终，所有思绪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地下室微凉的空气中。
但她的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并非以往那种算计金币时的狡黠，而是一种卸下部分重担后的轻松。
“哦，对了。”
路西法像是刚想起什么，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女神苏醒、天堂之门即将重开是天大的好事，但别立刻指望天堂山现在能给你拨多少额外经费或派来太多增援。老家这边，也挺不好过的，百废待兴。”
塞拉菲娜刚从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属于老板娘的精明瞬间回到了她的脸上：
“什么意思？女神都苏醒归位了，规则重塑，信仰重连，还能比之前老登陨落、大门紧闭、我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在下面自生自灭更糟？”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性质不同，我亲爱的老同事。”
路西法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律法之神在时，一切井井有条，但也死气沉沉，像一台精密却冰冷的机器。”
“现在嘛，女神新生，纯粹是纯粹，充满活力，但也意味着很多旧的规则需要重新修订，新的秩序需要摸索建立，庞大的天堂神力系统需要时间适应这位新核心并完成整合。”
“就行你和勇者带来的概念那样，相当于整个系统在重启升级，期间资源调度、响应速度难免受影响。而且……”
他压低了一点声音：
“地狱那边是暂时消停了，但深渊……你知道的，那帮疯子可不管谁当权。”
“最近一些边缘位面传来的消息，深渊气息有点活跃了，似乎被女神诞生的波动所吸引。我们得分出部分精力去加固防线，别以为我们无所事事。所以，你那边，短期内尽量还得靠自己。”
塞拉菲娜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一点：
“深渊有动作了？”
“放心，目前只是小股骚动，大场面暂时没有。只是告诉你，别以为天堂重启了就万事大吉。”
路西法摆摆手。
“至于信仰，女神很满意你那种……呃……行为?她说很有趣，充满了生命的创造力。继续下去就好。”
塞拉菲娜松了口气，随即又肉痛起来：
“所以还是没额外经费？联络这么一次贵死我了！”
“信仰和女神的鼓励就是最大的经费，我亲爱的守护者。”
路西法笑了起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这跨位面长途也挺烧能量的，虽然现在不是你出，但我看着都心疼。”
“回见～哦，顺便说一句。”
他的目光在塞拉菲娜那身极其华丽繁复的洛丽塔裙装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你穿这身裙子，确实比你那身冰冷坚硬、沾满恶魔血和天使灰的炽天使战甲好看多了，更有……生命力。”
不等塞拉菲娜发作——
无论是反驳经费问题还是吐槽他的审美，光影便迅速地闪烁了一下，联络被单方面干脆利落地切断。
地下室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几根即将燃尽的光烛还在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她小小的身影和脸上未褪去的复杂表情。
塞拉菲娜独自站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洛丽塔裙装，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焕然一新、与信念共鸣的神力、暂时恢复感官的身体，再想想那嗷嗷待哺的酒馆、两个难兄难弟的打工仔、以及远方深渊的隐约威胁……
她摇了摇头，心念一动，解除了天使形态。
耀眼的金发迅速还原为熟悉的黑色，深邃的紫眸变回清亮的绿瞳，那身华丽夸张的洛丽塔裙装也如同幻影般消散，变回了那套有点旧了的棉质睡衣。
几秒钟的时间，她又变回了那个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酒馆老板娘。
“啧。”
她咂咂嘴，一边极其小心地、试图回收那些还没完全烧完的光烛残渣，一边嘀咕:
“说了半天，画了个大饼，实际好处没多给半个子儿！还得靠自己！女神陛下倒是挺可爱……但这帮天堂的老油条，尤其是路西法那个混蛋，果然还是那么不靠谱！”
然而，当她终于放弃回收那点可怜的残渣，吹灭最后一缕细弱的烛火，无视黑暗熟练地走上楼梯时，她的脚步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快了一些。
嘴角那抹自己都未曾察觉却又无比真实的笑意，也久久没有散去。
回到卧室门口，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旁边那个改造成卧室的小储藏室里，传来埃蒙和吱吱均匀的呼吸声，中间还夹杂着吱吱可能是梦到发明失败含糊不清的哼哼声。
“凡间守护者吗……”
她靠在门框上，低声自语，眼神在黑暗中变得柔和:
“听起来就是个又累又赔钱的差事啊……明天得好好想想，怎么从玛丽娜用顶级海鲜抵点情报费才行……”
她轻轻关上门，将今夜所有的震撼、抉择与秘密，都暂时埋藏心底。
至少现在，还不能让那个傻小子知道太多。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份无人知晓的沉重与温柔，已被她一并埋藏于心底最深处。
到那时，她依然是那个抠门、暴躁、爱讲烂笑话、偶尔吹吹牛，却比谁都更想守护这份平凡的“破晓之光”酒馆老板娘。
夜，重归寂静。
唯有海歌城温柔的月光，无声地洒落在“破晓之光”那略显陈旧的招牌上，仿佛一层柔软的银纱，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充满烟火气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