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歌城,虽然节日尚未到来,但街道两旁已经悬挂起由冰晶和冬青编织的装饰,商贩们的摊位上出现了热气腾腾的节日特饮和甜点,行人脸上也多了几分期待的笑意。
就连酒馆内,炉火都烧得比平日更旺一些——
这是塞拉菲娜在权衡了“额外柴火成本”与“顾客因寒冷不愿久留导致的酒水销售额下降”风险后,难得批准的“战略性投资”。
晨间的准备工作刚刚告一段落,空气中还残留着清洁草药和新鲜面包的混合气味。
员工们陆续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前奏。
埃蒙已经利落地擦完了最后一张桌子。
吱吱则睡眼惺忪地抱着他的工具袋晃悠到角落,习惯性地想开始鼓捣什么。
但立刻被奥利弗严厉的目光和一句“禁令未除!”给瞪得缩了回去,只能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火花蹲在他乱糟糟的绿色头发上,抱着一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坚果碎片啃得专心致志。
莉娅擦拭着她的长弓,巴伦在厨房里咚咚地剁着东西,就连费恩今天也没睡觉,调试着他的鲁特琴弦,哼着不成调的节庆小曲。
艾拉维娅坐在角落旁,面前摊开一本厚重大书,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
奥利弗正坐在他的老位子上,眼镜片上反射着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面前摊开着好几卷账本和清单,眉头微蹙,显然正在处理比日常流水更复杂的事务。
突然,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各自的忙碌中拉过来。
“各位,趁现在齐聚一堂,我们需要简要讨论一下关于霜冠节的必要筹备事宜。”
奥利弗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众人:
“根据往年的经验和今年的客流预测,我们需要额外采购至少三桶矮人烈酒‘龙息’,两桶精灵蜜酒‘月光呢喃’,以及相应比例的麦酒和葡萄酒。”
“节日特供菜单的食材成本,巴伦,我需要你尽快给我一个精确的估算……”
他顿了顿,翻过一页清单,继续道:
“另外,装饰费用。冬青和霜晶枝条可以从城外树林采集,但彩色缎带、特制蜡烛和一部分不易保存的鲜果需要向市集商人订购。”
“还有,费恩,你是否需要额外报酬,用于编排和演奏应景的节日乐曲?这能有效提升客流量和消费情绪……”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充满了精打细算的规划,完美体现了一位资深财务官的严谨。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咳咳!咳咳咳!”
一阵刻意的清嗓子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奥利弗的汇报。
塞拉菲娜从二楼下来,脸上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又忍不住要飞扬起来的得意表情,甚至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她走到大厅中央,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尽管除了新来的埃蒙和吱吱好奇地望过来,其他老员工,都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该干嘛干嘛,显然对她的突然发言习以为常,甚至有点懒得搭理。
“都安静!先听我说!”
塞拉菲娜提高了八度,对大家的“漠视”表示不满。
“那些鸡毛蒜皮的采购清单先放一放!奥利弗,柴火钱和装饰费晚点再算!”
银龙老会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合上了账本。
节日的筹备很重要,但显然比不上老板娘突如其来的“重要宣告”。
塞拉菲娜满意地看到全场焦点重新集中在自己身上,下巴微微抬起:
“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从今天起,你们亲爱的老板娘我,正式肩负起了一项极其重要、无比光荣、关乎世界和平与稳定的神圣责任!”
埃蒙和吱吱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望过来。
无比光荣?世界和平?神圣责任?
老板娘也没喝酒啊?
吱兹头发上的火花也停下了啃坚果的动作,小脑袋歪着,黑豆眼盯着塞拉菲娜。
奥利弗等人倒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交换了一个“哦,她开始了”的眼神。
他们知道昨晚那耗费巨大的通讯肯定有后续了。
塞拉菲娜享受着全场的目光,继续她的演讲,语气慷慨激昂:
“为了庆祝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为了体现本老板娘的宽厚与仁爱——我决定!今天大赦天下!”
听到这里,埃蒙和吱吱的眼睛亮了一下。
大赦?难道债务可以减免了?
“所以!”塞拉菲娜大手一挥,指向厨房方向,宣布道,“今天所有人的员工餐——免费!管饱!”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费恩不小心拨错了一个琴弦,发出一个尴尬的“铮”声。
埃蒙和吱吱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之光瞬间凝固,然后慢慢转变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免费……员工餐?
就是那个的迷之糊状物?
就是那个连最不挑食的巴伦自己都宁愿偷偷啃干面包也不愿多尝一口的“营养均衡”套餐?
如果在埃蒙还在流浪时,有这样一碗热腾腾的食物放在面前,他绝对会感激涕零,视若珍宝。
毕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可现在,被巴伦惯坏后……
老板娘对“慷慨”一词的理解,果然一如既往地充满了令人泪流满面的个人风格。
老……老板娘。”
埃蒙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确认这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您是说……免费的……是那个……员工餐?”
“没错!”
塞拉菲娜挺起胸膛,一脸“快感恩戴德吧凡人”的骄傲:
“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觉得你们老板娘我宛若圣人降世?不必惊讶,这只是我众多美德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正在一旁抱着古籍翻阅的艾拉维娅,终于被这厚颜无耻的宣言打破了专注。
她合上手中那本厚得能当砖头用的古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紫色的眼眸从镜片后抬起,精准地投向塞拉菲娜,目光中混合着学者的审视和作为朋友面对无可救药之人的无奈。
“塞拉。”
她开口,试图给某人明显过热的大脑降降温:
“清醒一点。不过是刚得到些……好处,就得意忘形到这种地步了?甚至觉得提供免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表情微妙的埃蒙和吱吱:
“——这份据广泛反馈、味道堪忧的员工餐,是什么值得敲锣打鼓的慈善壮举?”
说道这里,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却直指核心:
“我不得不提醒你,根据我长期的观察记录,在你个人‘美德’的排序清单里,‘贪婪’和‘吝啬’的权重指数远远高于‘慷慨——即便你此刻想表现的‘慷慨’,对象是这种即便免费也未必能提升幸福指数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埃蒙和吱兹那深以为然的表情,继续追击道:
“更糟糕的是,这种膨胀感显然已经干扰了你的基本判断。”
“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最需要的是稳定和清醒,是维护好你作为‘锚点’的根基,而不是这种毫无理性可言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