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将枯瘦的光投下来，在克莉发顶漾开一圈朦胧光晕。
头发随着克莉的步伐在肩头流淌。偶尔有夜风穿过巷子，便扬起几缕发丝，如同破碎的云絮飘摇在夜色中。
指尖绕着发丝旋转、松开、又再度缠绕，如同在解一道无解的谜题。
没想到第四次，西雅竟然带着记忆。
克莉高跟鞋叩击青石板的声音在巷子里荡出回响，一声，又一声，敲打着夜的寂静。
克莉继续走着，右手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银发，不断沉思。
拐过街角时，晚风忽然卷起，将她的裙子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不得不用双手按住。
哎，女孩子就是麻烦。
克莉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亿万星辰在墨色天幕上闪烁，那些光芒穿越了漫长光年，此刻恰好坠入她蓝色的虹膜。
我们说不定也是这样回归的呢，克莉在心里想着。
但光芒转瞬即逝。她轻轻摇头，克莉银发随之波动如瀑，继续向前走去。
推门而入前，克莉最后回首望了一眼夜空，蓝色眼眸中倒映的星光轻轻颤动，如同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
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回归，毕竟前三次都是如此。
但西雅也回归事情就不一样了，哪怕是为了避免她做出什么傻事，克莉认为自己也得留在这里。
我得守护她呀。
门铃叮咚一声，像是敲碎了夜晚的寂静。
门扉轻合，将凉薄的夜气关在外面。店铺里暖黄的灯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像是旧书页和干花草混合的香气，舒缓得让人几乎瞬间卸下疲惫。
“克莉，欢迎回家。”
迎接我的是芙莉索斯，她此时正静静地在柜台内看书。
声音不大，却像温热的蜂蜜水一样涓涓地流入空气里。
“我回来了。”
我看着这次被选做圣女的芙莉索斯。
万幸的是她本人对于担任圣女并没有强烈的愿望。
“微莉安做了你的饭，热一下就能吃了，她有事出去了。”
“我知道了。”
教会这几天没有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毕竟也是。
自家的大教堂倒了，找到的圣女突然溜了。
好在现在对于出入严格限制，因此教会丝毫不慌，恐怕是想着即使找不到在门口蹲点也吧。
暖光落在书页上，却似乎并未照亮上面的文字。
芙莉索斯的指尖长久地停留在同一页的角落，许久都未曾翻动。那缕紫罗兰色的发丝又一次从耳后滑落，垂在她颊边。
我看着这样的她，走进柜台内侧开始用微莉安的咖啡机冲泡咖啡，给芙莉索斯一个开口的机会。
书页依然停在那里。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指尖无意识地卷着那一缕紫色的发丝，绕紧又松开。她终于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略微高了一点
“那个……克莉。”
“怎么了。”
“我有事想和你说。”
“可以啊。”
芙莉索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书页的边缘捏出一圈细密的褶皱。
目光再次抬起，这一次却并非投向我，而是飞快地、像受惊的鸟儿般掠过店铺的门口。
她脖颈的线条有些僵硬，侧耳的姿态像是在捕捉门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指尖下的书页被揉得更皱了些。她最终只是极轻地咬住了下唇，将所有的言语和那份不安的张望，一同咽回了喉咙深处。
“微莉安不在，我们进去说吧。”
*****
我们换了个房间，这是微莉安平时炼制魔法药水的地方。
在工作台面向门口的角度有一块玻璃，以便微莉安在炼制药水时能确认是否有客人。
此刻我一边看着玻璃外的门口，确认微莉安是否回来，一边等着芙莉索斯开口。
她没有开口，只是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嗯嗯嗯嗯？
难道你也要和我玩什么play吗？
我连忙退后几步，不断地摇动双手示意拒绝。
芙莉索斯微微倾斜着头，不解的看着我。
“克莉，不要闹啦，我是认真的。”
她似乎把我的举动当做玩闹，果然皇都的女性都并非如此油腻嘛。
哎……不过芙莉索斯是从外面来的。
芙莉索斯解开衬衫，展现出她的肩膀。
竟然！
我瞬间认出了那个图案，毕竟在第一次轮回的西雅线中，那是我再熟悉无比的图案——
圣女的圣痕。
芙莉索斯突然意识到尴尬，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一抹明显的红晕迅速从脖颈蔓延而上，烧过耳尖，最终在她脸颊上染开两片无所适从的暖色。
若是平常我可能会捉弄她一下，可现在毫无闲情。
我知道所谓的圣痕不过是虚假的玩意，但圣痕很麻烦。
我还以为芙莉索斯逃得快，没有被打上印记呢。
按照教会的传统，被选中的少女在仪式上会觉醒圣女的圣痕。
那是假的，你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卖菜的大妈都能觉醒。
因为那玩意只不过是每一届教皇都能做到的能力，也只有教皇能消去。
教皇确实是心切，竟然没有弄那个所谓的仪式就给芙莉索斯打上印记了。
芙莉索斯赶紧穿好上衣，动作慌乱得几乎有些笨拙，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试图遮掩她发热的侧脸。
不对……仪式应该还是有某些特殊的功效。
我能感觉到圣痕的力量不完全。
比如……没有追踪之类的。
提升力量就别想了，反正再菜的圣女也能用那个圣花糊弄。
芙莉索斯说道。
“今早才突然出现的，我不想让微莉安担心。”
“既然是今早，之前教会的人应该没看到吧？”
芙莉索斯点点头。
那么……应该只有教皇知道。
“即使使用变化身份的魔法，圣痕依然存在吗？”
她再次点头。
果然……
“我现在就教你制作掩盖圣痕的贴纸，不用担心，你只要小心教皇就好。”
幸好这里不缺材料。
“我没见过教皇……”
“我明天找份往期报纸给你辨认。”
芙莉索斯眼眸里那片失措的雾霭瞬间被擦去，一种明亮的光彩自深处急速涌上，如同阳光骤然穿透积云，照亮深潭。
“谢谢你……还有……”
“我不会告诉微莉安的。”
“嗯。”
“还有，这个圣痕目前没有任何效果，只是会发出一点点光亮，不用担心，”
“谢谢你克莉。”
芙莉索斯抱住了我。
